“巫,我走不了了,你给我个痛快吧。”
枫老方才几乎用尽力气扯下了那个易水部落的耳朵,对方的血和自己的血混在一起,几乎成了个血人。
余烬医药箱里装备不多,尽力而为也只堪堪止住了血。但枫老现在哪怕是挪动都会造成伤口开裂,更别说从通风管道里爬出去了。
那不等对方找到他们,他就先失血过多而亡。
枫老见她犹豫不决,艰难的移动目光,盯着石桌角一块尖锐的地方,突然猛冲了过去。
等余烬察觉到他意图的时候,已经阻拦不及。
“不!”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人在眼前脑汁迸裂,余烬目眦欲裂,忍不住跪倒在地,难以接受的喃喃:“我能想到办法的,等等我啊,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如曾经,她阻止不了天崩地裂,万民身死。现在,她仍阻止不了死亡。
捂着脸一声呜咽,几天下来的绝境没有压倒她,余烬现在却觉得,她快承受不住了。
一只手突然揽起她,愀急声道:“来不及了,他们来了,我们得走了!”
余烬恍然回神,突然站起来走到通风管道边,将通风管道封死,又把桌子推回原位,匆忙做完这些,才胡乱抹了把脸,强做镇定:“不能让他们发现通风管道。”
愀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动容。余烬突然笑道:“就是要连累你,跟我一起冒险做活靶子了。”
她好似极快的从方才巨大的悲恸中解脱了出来,愀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砸门声,易水部落的人发现不对劲找来了。
余烬自嘲道:“不必担心我,现在的形势也不允许我伤春悲秋。一会儿我开门出去,你用弩箭伤人,我们分开跑,到我之前说的地方集合。”
愀眉峰微紧:“分开?”
“怎么,觉得我不行?到时候别让我给你收尸就好。”
话音刚落,余烬闪身到门后,对她使了个眼色,无奈,愀只好藏到角落。
打开门的瞬间,四五个大汉失力摔进门内,余烬手起刀落将他们打晕,侧身让出空间,勾唇笑道:“给你省箭。”
她侧身让开的瞬间,愀连发三箭,箭无虚发的射中了朝余烬扑来的人。
而这些发生不过一瞬间,后面的人被震慑到,齐齐后退了一步,趁着这空挡,余烬飞快的掠出去,一部分人连忙追上她。
愀也夺门而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不忘用弩箭吸引火力,追着余烬的人一部分被愀吸引走。
她们的优势在于对地宫的熟悉,很快甩开易水部落的人一段路。
余烬自有记忆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她在修仙上也是万年一遇的天才,从来仙风道骨,从容不迫。
而如今,神力全失,经脉尽废,比个寻常凡人还虚弱几分,身后还有重重追兵紧追不舍。
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跑,凛冽的冷风从脸颊划过,喉咙感受到了只有凡人才有的腥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喘着粗气,似乎只有漫无目的的跑下去。
但肆意奔跑也是痛快的,压抑的情绪肆无忌惮的淋漓挥发,黑暗中,神明泪流满面,却很快被风吹干。
谁也不会知道,修无情道的神明,因为一个凡人的死去,曾经大哭过一场。
拐到一个岔路口,迎面突然也有追兵,余烬太阳穴猛的一跳,头疼欲裂。
瞬息的时间,余烬转向另一边。
当初修筑地宫的时候,巨石说地底有很多天然的地道,通向的地方连他也不知道。地宫太大,大到一些角落总是被遗忘。
余烬失力从突然断开的前路猛的往下坠落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栎把藤绳割了。
不过这样也好,追兵也不会追上来了。
只是做着自由落地运动的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挺好的,跳下去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她死在这里了。也许金河部落的小崽子们长大了以后,还会和子孙后代说,咱们金河部落以前有个巫啊,可厉害了,就是后来不知道去哪了。
余烬闭上眼睛。
这具肉体凡胎,在崖壁的乱石上撞了几次,就疼的她彻底晕过去了。
之后的事,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余烬猜测,她的神格可能是个羞涩的小姑娘,每次只有等她彻底失去意识和外界隔绝的时候,才会到脑海里蹦跶蹦跶。
她抬手,触到了一片绵软,像是青草,眼前漆黑一片,耳畔却有温柔的风,鼻尖是清新的青草味。
神格碎片像个孩子一样在不远处的地方一跳一跳的,她追上去时,又迅速退远。
几次之后,余烬有些恼了,尤其是觉得有根狗尾巴草还是什么的东西在脸上蹭啊蹭的。
恼羞成怒之下,余烬猛的坐起,神色冰冷不善,目光对上一个光屁股的小孩,上神大人愣了愣,眸中冷然微微收敛,嗓音清冷道:“尔乃何人?”
小孩似乎听不懂她的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嘴里叼着刚刚逗弄她的狗尾巴草,偏了偏头往回喊:“阿,阿哥,醒,醒了!”
一个青年从半人高的草丛里掏出个脑袋来,抹了把脸上的泥巴,笑容灿烂:“你醒啦?”
余烬冷冷的观望着这一切,负在身后的手默不作声握住匕首,却突然一愣。
为何,她感受不到神力的流转了?
茫然举目四望,这里的天空很蓝,高且阔远,和她久居的九重天一点也不一样。尤其是诸神之战后,那儿的天空总是混沌昏暗的。
这是哪?
她为何,经脉尽废,神力全失的在这里?
恍惚回神,对上一张放大的脸,上神大人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本尊最后问一遍,这是哪?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看着她手上的匕首,挠了挠头,乖乖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撑着脚前后晃荡,笑吟吟道:“你真凶,这里是平原,我是陆沉部落的人,我们救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