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塞缪尔没有进入唐念的房间，他离开后不久，天空泛起简单的青白色。

    唐念站在落地窗前，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伸出手轻轻按上玻璃，直到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跳跃出地平线，照耀在她手背上，刺痛感顿时传来，好像着了火一样。

    轻轻吸了一口气，将窗帘拉上，捂着被阳光灼烧的皮肤，确认了自己的吸血鬼身份。

    那这样一来，疑惑的点就只剩下在她下线的时候，到底是谁掌控了自己身躯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后仆人送来了红酒和慕斯蛋糕。

    贵族们的进食时间有着严格的规定，控制在醒来半小时之后，深夜和日出前各一次。

    自从知道了自己是吸血鬼后，便对庄园里提供的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唐念用自以为平静的语气问端着托盘的仆人，“这个酒里面加的是谁的血？”

    仆人想了想，恭敬地回答，“夫人，这个我也不清楚，要去问血液供应处才能知道。”

    “血液供应处？”

    “血奴都养在那里。”

    唐念晃着酒杯，鲜红的液体擦过玻璃壁，流下粘稠的丝线。

    “血奴都是人类吗？”

    仆人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她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是的，夫人。”

    贵族们都只享用血奴的血液，那些血奴是从人类中选拔出来的，供奉血液，又能获得无上的金钱。

    下等人享用的则是畜血。

    最近上百年来，奥古拉斯帝国为了保证血族的血统纯正，不再衍生因血族吸食过血液就变成吸血鬼的人类，这种血统低下的同类，一直严禁血族直接吸食人类血液。

    他们在严格地控制自己的分支，也因此共同通过了选拔集中由教会提供血液的规则，沿用上百年，一直被吸血鬼们接纳，效果一直很好。

    血族自诩高贵优雅，寿命长力量强大，面容隽美苍白，一直瞧不起人类。

    卡莉夫人三番两次提到人族，让仆人隐约觉得怪异，又说不上来什么。

    唐念挥挥手，让仆人下去。

    她并不想知道酒杯里的是谁的血，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后半夜，在伯爵庄园提供第二次血液之前，唐念喊上仆人和自己一起驾马车出行。

    临走到庄园门口时，仆人忽然回过头对唐念说，“夫人，您的奴隶好像一直在等您。”

    唐念遥遥看向灯火通明的庄园，二楼玻璃处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回过头，唐念淡漠地说，“没关系，不用理他。”

    纤细而修长的身影始终立在窗户，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看自己。

    唐念第一次离开伯爵庄园，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游戏世界，这一看便收获了许多意外的认知。

    这的确是个怪异的世界，夜空中有许多会飞的生物，除了蝙蝠之外，还有形状怪异的大鸟，黑暗处有着会蠕动的黑色物体，它们时而变换成人的模样，时而又变成动物。

    酒馆里有女人裹着皮草，大片大片暴露出肌肤，带着斗篷的雇佣兵闷头大笑，侃侃而谈，门外货车旁站着几个浑身长满毛发，模样怪异的类人型生物。

    唐念好奇地询问仆人，对方告诉她那些是兽人。

    “他们是狼人族，自从血族当上奥古拉斯帝国的新皇之后，这些兽人便被贬为下等种族，不允许出没在贵族们经常活动的区域。”

    仆人耐心地回答，“夫人不要离他们太近，狼人族看见月亮虽然不至于立即变身，但性情还是会变得狂躁。”

    新夫人嗯了一声，圆圆的杏眼里藏不住的好奇。

    隔了几秒，又补了一句“谢谢”。

    礼貌的简直不像贵族。

    仆人悄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移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呼吸。

    这个新夫人真奇怪，性情时而狂躁时而温和，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会儿，她就处于温和状态，一双眼睛里写满好奇，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忍住，故作矜持的模样，让仆人觉得她看起来竟然有些小女孩般的天真可爱。

    更何况，卡莉夫人还格外有礼貌，经常对他说谢谢和请问，此类贵族根本不会用在仆人身上的词汇，让他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些亲切感。

    仆人即使制止住自己的联想。

    贵族，不是他们这种身份可以肖想的。

    马车在巨大的半圆顶建筑前停下，外侧放置着许多空置的巨大铁笼。

    进入建筑后，最醒目的便是宽阔而高大的巨型，以及以看台为中心，环绕在四周的坐椅。

    上面坐满了一座华丽的贵族，他们带着面具，用羽毛扇遮住脸，时而欢呼时而尖叫，偶尔朝看台扔去钱袋。

    而高台之上，有穿着特制服饰的人正在掀起笼子上的帷幕，向各位贵族们介绍关押在笼子里的生物。

    这里便是奥古拉斯帝国最瞩目的地下拍卖会，贵族们寻欢作乐，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笼子里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衣着暴露，身体贴着身体。

    眼神涣散而惶恐，是今天拍卖会上展出的牺牲品。

    唐念戴上面具，跟随着仆人一起弯弯绕绕，进入某个房间坐下，等了一会儿，有人推开门迎过来。

    “您就是卡文迪伯爵的新夫人？久仰。”油头粉面的男人笑着靠近，一双眼睛污浊而肮脏，看见唐念好像看见了金币。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知道伯爵大人却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当中……我们这边的拍卖会新进了一批好东西，年纪都不大，保证干净和鲜嫩。”

    男人说着，露出令人作呕的低哑笑声。

    伴随着几声命令，当即有面容清秀的少年被带上来，怯生生的朝她靠近。

    “这是最近颇受欢迎的款式，夫人您看行不行。”

    唐念皱起眉头。

    早在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萝丝的晚宴上，唐念早就发现有许多漂亮男孩被打扮成性别模糊的模样，被那些贵族畜养。

    她知道欧洲中世纪盛行这种男风，也知道在她生活的世界，比如魏晋南北朝时也盛行过，豢养娈童甚至被扭曲的视作风雅之好，清明男妓更是盛行一时。

    只不过没有人告诉这些人这样是错的，这个地方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人类的底线有时真的无法被理解。

    唐念推开少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更警告他不准靠近。

    然后面向男人，冷声说，“我今天来，不是要买东西。”

    话音刚落，男人就站了起来。

    他面上谄媚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一副忙碌的样子，“夫人，我是个商人，如果您不是来跟我做交易的，那我想我没时间……”

    唐念放下一袋金币。

    男人的视线黏上去，笑容重新浮现出来，“那我想我应该先问一下，您需要什么？”

    他变脸变得太快，超越了唐念世界中绝大部分演员。

    她坐直了一些，温声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上周，萝丝-卡文迪从你这里买走的一个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