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像个窥探狂,又或是神经有疾病的患者一样,在曾经她住过的楼层,一间一间通过窗缝往里看。
这里是vip病区,私密性保护工作做得很好。
她躲避着来回巡房的护理师审视的目光,将这一层楼找过来一遍。
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基本上没有变,好像随时等待着她回去。而隔壁那间规格极高的宽敞套房已经被搬空了,打扫得很干净,好像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林隅之不在这里,难道是在别的病区?
唐念下了楼,心烦意乱。
医院的位置就在市中心,旁边是几个大型商圈,走到路口看到一家花店,视线莫名被一捧雏菊吸引。
店铺准备打烊了,正在折价处理,唐念鬼使神差的进去,再出来时,怀里就多了一捧花。
探望病人是不是要送花?唐念神色怔怔地站在十字街口,好像在发呆。
视线一顿,她看到了肖齐。
他正将车辆停在路旁的停车位上,然后下车朝某个方向走去,唐念立即走到他身后,喊住了他。
对方回过头看见是她,似乎有些惊讶,“唐小姐?”
“请问林隅之在这附近吗?”
肖齐盯着她,像在思索什么,嘴角缓慢拉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神色有些奇怪。
“唐小姐以什么身份打探林总行踪?”他的语气冷淡刻板,有些不近人情的公事公办,“恕我无法将林总的私人行踪告知他人。”
唐念温声慢气地说,“我是他女朋友。”
肖齐表情有些僵硬。
“唐小姐,林总的身份不一般,您这种撒谎的行为很有可能构成诽谤和骚扰。”
顿了顿,他神色微妙地说,“林总有女朋友,现在应该跟她共进晚餐。”
“哦,他另一个女朋友是谁?”唐念笑了,“现在都凌晨了,共进晚餐?”
还是在刚见过她之后?
街对角是昂贵的商区,连餐厅都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奢华。
原来车子停在这里,不是去医院吗。
是和别的人约会。
看起来,肖齐没有说谎。
从唐念的角度看,林隅之轻轻笑着,修长漂亮的指骨微微凸起,捏着细长的高脚杯。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很漂亮。
有一种精心打扮的美,很贵的样子,一身量身定制的高定套装,也戴着珍珠钻石的耳环。
奢侈品的鞋,奢侈品的包,一切都很贵。
唐念临时换了衣服出来,头发是乱的,心是乱的,脚上的鞋带还是散的,相形见绌。
“那是恒荟建筑的甲方,也是他们董事会最大股东的女儿。”
肖齐是专业的,知道什么样的话术最为戳心,身为林隅之的特助,为他解决一切烦心的事情,他合格又出色。
“唐小姐,你看到了,他们很般配,所以不要打扰林总了。”
看身旁的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
一般情况下,这种年轻却贫穷的大学生看到那种比她贵比她有钱漂亮的女人,都会出现自卑心理,会不敢靠近,可能还会哭。
唐念却转过头,盯着他的裤子边缘看。
那串随手挂在林隅之车钥匙上的钥匙扣,现在在肖齐的身上。
肖齐一怔,随口说,“这个钥匙扣是林总丢的,他不喜欢,我觉得浪费。”
什么叫他觉得浪费……肖齐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借口很蹩脚。
他一个年薪百万的总裁办总助,职称平阶客户经理,好假。
及时震动的手机就了他一命,肖齐松了口气,放弃蹩脚的理由,拿出手机看了一番,抬头说,“唐小姐,林总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
“他说,请你不要再来找他。”
“过去的那几天是一时的新鲜感,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要跟唐念分手。
“是他说的吗?让你告诉我?”唐念问,“他给你发的信息?我可以看一眼吗?”
肖齐条件反射将手机屏幕熄灭,听到她笑了一声。
唐念本来也不是真的喜欢林隅之,却在听到这些话时忽然愣住。
心里涌上古怪的感觉。
他们谈了一场七十二个小时的恋爱。
他病了。
唐念问,“他是因为生病要跟我分手吗?”
又说,“别这样,很幼稚,谁没个病了。”
奇怪,明明是想分手的。
肖齐一愣,“你怎么……林总没有生病。”
被她的话吓到,一时间差点问出来。
剩下来的话还没开始编呢,就她平铺直叙的戳破了真相。
“好蹩脚,别演了,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唐念抽出那串钥匙扣,取下来,肖齐伸手去拦的时候已经看见她轻描淡写地将钥匙扣取下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不要了就扔了,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心脏咯噔一下,随着那串钥匙扣沉了底,肖齐忍住去翻垃圾桶的冲动,接过唐念递回来的车钥匙,脑海中出现了一份砸在脸上的裁员报告。
她转身朝餐厅走去时,肖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追过去想拦下她却已经拦不住了。
隔着玻璃,唐念曲起手指敲了敲。
玻璃窗后灯光流转的餐厅,两个看起来很般配的人影子侧对着唐念,漂亮的女人率先回头,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不算礼貌。
林隅之的睫毛一颤,身体一寸寸僵住。
却没回头。
他知道窗户外的是她。
唐念嘴巴一张一合,在大声说话,但是隔音效果太好,玻璃窗里的人一丝一毫都听不见。
女人捂着嘴巴嗤笑,神情挑衅,“她在说什么呀,好像在演哑剧。”
捏住细长高脚杯的手指攥紧了,修长的指尖泛出失血的白。
嘴唇也是白的,林隅之眼前却发黑,好像快要撑不住了。
“安静坐着,别说话。”他声音很轻。
女人立即敛了笑容,垂下头安安静静的喝手里昂贵的甜白葡萄酒。
一道玻璃,两个世界。
他始终不回头,身体崩得很近,唐念叹口气,不想逼他了,就轻轻把花放在地上。
又把手链取下来,放在花的旁边。
随后一动不动,固执的看着他,像跟他较劲一样。
女人眼睛转来转去,意识到窗外的人就是今天她陪林总共进晚餐的目的,于是倾身,伸出手故作亲昵地摸上林隅之落在高脚杯上的手指。
“隅之,外面的人在说话呢。”
林隅之在这个时候倏然动了。
他动作很大抽回手指躲开了对方的碰触,然后迅速回头朝窗外看去,称得上慌乱。
旁边的女人也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演得太过了。
紧张地收了手,神色惊疑不定
只是窗户外的人已经走了。
只留下地上的雏菊和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