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盘般的银月,从山梁上爬出,宛如一盏灯,将山谷与中间的激流照得亮堂堂。
但见山谷中激流横冲,乱石惊涛,水声不绝于耳,在月色下如闪耀的无数雪银。
夜风掠进凉如水,月色澄明照眼来,人说在夜色中老远看到一大片白花花的银子,那就是看到东域颇有名气的映月宗了。
传闻这银潭水之所以如此明亮,不单是因月色,更是因此水乃是灵泉之水,颇为不凡。
昔日,此宗内金丹后期修士映月真人,便以此灵泉宝地发迹建宗。
这日夜里,映月宗内一座独户小楼中,一名衣衫单薄的青年恭谨跪拜在门外,将自己的想法倾诉告知后,忐忑等候回应。
片晌,屋内传出低沉中年声音。
“你想回那凡尘南寻之地,寻觅那煞星遗留的痕迹?无用的
当年我们就已派人将南寻搜了个底朝天,毫无收获,甚至还被那煞星遗留的一些陷阱坑害,死了些道友。”
跪俯在地的南宫云闻言有些震惊。
那传闻中走出了武仙道路的煞星,到底是有多强?
昔日在凡尘间,哪怕已成修士,估计也最多只是练气三四重的实力吧,在那样灵气匮乏之地,留下的陷阱,还能坑杀修士?
“无需多想,灵气匮乏之地,我等修士待久了也会逐渐缺乏灵气,自然战力锐减,死于一些陷阱中,也很正常.”
屋内再度传出声音,“痴儿,你若真要回去,就得准备百块中品灵石。
那挪移大阵每次启动一个往返,便须百块中品灵石,这笔财富,对为师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不会拿出资助你胡闹的。
曾经我们五大宗派一同联手发起登仙大会,也都是每宗出二十块中品灵石,每百年才去试一次,总体而言,算是一种小项目投资,损失不大,目前来看,实际意义也不大,毕竟.”
后面的话,屋内的人不再说。
屋外的人听得也懂,不免一阵黯然。
曾经来时还想着将来如何逆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了如今,只觉所有的傲气和棱角都已被磨平,委实成长了许多。
外界传言,他受两位筑基长老器重,连金丹老祖都重视,指点提携他,研究出了另一种左道修行之路,表现出非凡天赋。
唯有他自己明白,他只不过是个实验品罢了。
存在的意义,就是令老祖或者感兴趣的大人物研究他,借此窥探那位‘煞星’的道。
但那位煞星究竟干了什么,如今身在何处,他一概不知。
愈是这样,他愈是觉得宛如活在他人的影子下,感到很痛苦,也愈发想要了解那位煞星,甚至诞生野心,想要继承那人的道,然后锤碎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可惜如今竟连回去调查一番的盘缠都没有。
百块中品灵石,对他师傅这样的筑基中期修士而言,虽不少,却也不多。
但显然,对方不可能投资给他。
“师父,那年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人,他没有被宗门选中,而是成了散修”
“此人武艺尤在我之上很多,对武道的理解也更为透彻,我想找到他,借他的武道理论,提升自己。”
“哦?.也罢,伱服用了老祖所赐的乾元丹,如今已是练气四重的修为,又另辟他道,战力在同境中称得拔尖,可以下山去历练。
若是委实找不到人,可持宗门令牌,寻求周边一些关系近的修仙家族相助。
诸如圆月山庄、冷月宫、明月坊的明家,这些修仙家族,都是我映月宗的弟子分散出去建立的,他们的消息更为灵通.”
南宫云闻言,心内更是一冷。
之前始终不同意他下山,恐他有危险。
如今这么轻易就同意,其实也已试探出,只怕是那位金丹老祖,对最新实验的结果,感到不满意吧?
四十多天的时间,眨眼掠过。
明月坊桃花林宅屋内。
伴随一声低沉喝声,空气中仿佛有一阵淡淡灵威爆发。
下一瞬,庭院内的一株大树枝条倏然爆开,迸射大片毒浆与毒雾。
无数毒雾看似是雾气,实则却是大量细小的宛如孢子菌丝般的古怪事物,随风一荡,便飘洒四处。
其中一些正好便落在地上被一滩糖水吸引来的数十蚂蚁身上。
霎时,无数细小的孢子菌丝般的毒蛊之气,丝丝缕缕从这些蚂蚁的关节缝隙侵入体内。
仅仅片刻,一群蚂蚁皆被控制。
“去——”
陈登鸣随意动动手指。
一群蚂蚁便受他心意操控,在地上快速跑动,摆弄出各种图案。
但其实,并非是这些蚂蚁在活动,而是《水阴木郁毒蛊术》的毒蛊气形成的菌丝,在操控蚂蚁的身体活动,使之宛如一个个提线木偶。
甚至此时,庭院内但凡被宛如孢子菌丝般的毒气覆盖之地,俱在陈登鸣的道法覆盖范围。
任何敌人踏入其中,都有被毒气菌丝侵入体内的风险。
只不过,相较于控制人类或者修士,显然控制蚂蚁是要容易上万倍了。
“练气高阶道法,果真是不凡,此术若是能修炼到精通层面,做到瞬发,威力也将提升不少,目前也算是我学会的首个控制类的法术了”
陈登鸣感受着院子内的毒气状态,旋即散去灵威控制。
登时所有灵气散去。
一些如孢子菌丝般的毒气瓦解涣散,满地的蚂蚁旋即恢复了原状。
他迈步走向那炸开了一截树枝的树木,伸手在毒腐萎缩的树干处施法。
霎时,周遭精纯的木系灵气汇聚而来,化作生机盎然的绿芒,笼罩树干处。
化枯转荣术!
很快,毒腐萎缩的树干恢复生机,甚至生出了一点绿芽。
陈登鸣瞧着这效果,颇为欣慰。
这一个多月,他配合水阴木郁毒蛊术一同修炼化枯转荣术,也没有白练,如今的效果,已令他感到很满意。
而如此修炼的代价,便是满庭院的七八棵树木,均是没有几条完整的树枝,几乎都被剃了光头,甚至都不像光头,而是一个个瘤子般的瘌痢头。
就在昨日,他已正式突破到练气九重的境界,法力再度增长了不少,灵威范围也随之增长。
“练气九重修士【陈登鸣】
寿:83/238/397(实际年龄/消耗/大限)
灵根:金、木(上品0/100)
武道:《陈氏武道总纲》(大圆满)
道法:《炼蛊篇》(大师67/100)、《三元聚灵功》(九层7/900)、《陈氏道法篇》(精通89/100)《损命拔苗术》(一层78/100)、《水阴木郁毒蛊术》(初学46/100)”
实力境界提升后,他的寿元大限也因此延长了十五年。
加上新学会的练气高阶道法,以及木遁术、化枯转荣术都因勤学苦练而纷纷升级,他的寿元大限便是因此又延长了十五年之久。
如今寿元大限高达397年,他也将面板再度按照心意升级,非但显示出如今实际的年龄,还将达到精通级别的《游气化金术》以及《化枯转荣术》都打包进了《陈氏道法篇》内。
如此一看,算是顺眼了许多。
“现在能活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传闻筑基修士寿二百,我现在还能活159年,这么一算,我其实只在41岁就突破到了练气九重?”
陈登鸣揶揄一笑,知道这或许也是自欺欺人。
实际他还是活了83年,马上快84岁,甚至因损命拔苗术在修炼时也会损耗他的精气神,也许可能会导致骨龄变长也说不准。
若是有高人摸骨测龄,兴许可能会摸出个吓死人的238年。
这也成为他心中的一种隐忧,决定在加入宗门之前,先想办法解决这方面的隐忧,否则加入宗门无异于自杀。
身形一展,陈登鸣飞掠到三处炼制金蚕蛊的场地查看了一番。
又转而观察仍在进化中的血蜈蛊和金蚕蛊,凝眉思索。
如今过去了四十七日,距离新的三只金蚕蛊诞生,也就仅剩最后两天。
但血蜈蛊和金蚕蛊却还未完成晋升,看样子可能还要再拖延个七八日的时间。
不过只看这两只蛊变得愈发强横凶煞的气息,便知晓这两只蛊都强大了不少。
陈登鸣打算再等十天,待两只宝贝晋升后,就正式出发去绝林城,寻找强子的同时,打探那边加入宗门的路子。
绝林城算是东域边缘的出入口,过了绝林城,才算是东域富饶之地,不少仙宗门派俱在那边坐落。
正好,这十日空闲时间,可以稍稍缩减修炼强度,在明月坊购置一些途中所需的食物和必需品。
陈登鸣照旧在高阶法袍外套上一袭青衫,含上敛息珠,随后离开住宅。
这么久过去,明家那边的高阶法器以及他的冰灵刀,也绝对是制好了,可以去取了。
“哎?陈道兄,你总算出来了。这次闭关够久啊,突破了吗?”
才出门,陈登鸣便撞上在门口转悠浇花的祝寻,对方含笑打招呼。
“哦!祝道友,今天这么闲呢?不出去打猎了?”
陈登鸣随口笑着打招呼,岔开话题,不回应是否突破的话题。
祝寻把浇花壶扔开,走来笑道,“上次跟陈道兄你一起打的那么多猎物,够消遣很长时间了,我没闲着呢,这阵子一直在修炼,最近两天才出来”
“哦?”
陈登鸣定睛细看,瞧出祝寻这是突破了啊。
已经练气六重了。
这是刻意搁他面前得瑟装来了?想看他是不是也突破了。
他不点破,含笑颔首,“勤修苦练好啊。你是要多练练,争取早点也踏入练气高阶层次。”
祝寻笑容一滞,干咳一声道,“道兄说的是,不过我看,也还好吧,只要我肯苦下心练,一定很快就能突破,就像这次我.”
“我要去一趟明家,回聊啊。”
陈登鸣拔腿就走,摆摆手很快驭器飞走。
祝寻呆立原地,看着陈登鸣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憋得胸口闷。
这陈道兄,到底看没看出来,他已经突破到练气六重了?
怎的一句认可夸赞的话都没有呢?
“陈道兄实力比我强,能透过我的灵威看穿我的实力,肯定是看出我突破了。”
祝寻琢磨。
突然明悟了。
嫉妒。
这陈道兄闭关了这么久,自己没突破,眼见他突破了,面子上挂不住,有些嫉妒,因此丝毫不提,还转身就走。
“陈道兄这人,太要面子!就是太骄傲了,所以看不到别人的优点。哎!”
祝寻摇摇头,心情好了许多,背着手吹起口哨,转身回房。
这几日他出关后,便每日在门前徘徊,就是想等陈登鸣出来,给对方一个惊喜。
现在目的算是达到了,也满足了。
倏然,他脚步一顿,目光疑惑看向对面一道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身影。
“喂,你小子,干什么的?”
那身影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想跑,又立即驻足,转过来,对祝寻抱拳笑道。
“这位道兄,我是过来找人的,请问刚刚跟你交谈的那位,他是叫,陈.”
祝寻疑惑:“陈登鸣?”
“哎?”
男子面色一变,旋即立即抱拳笑道,“看来我是找错人了,我要找的人叫陈飞,那只是一个没多少实力的小散修,方才那位的实力,至少是练气六七重了吧?”
“那怎么可能?”
祝寻嗤笑一声。
练气六七重是瞧不起谁呢,说他差不多,说陈道兄?
他面露钦佩回应,“陈道兄的实力.”
话到一半倏然皱眉,狐疑扫向对面的青年,眯起了双眼。
“你小子,心跳这么快,有古怪啊,你在套我的话?敢耍我卖肉佬?”
“啊不!道友误会!”
对面青年脸色顿变,忙摆手。
明家。
陈登鸣含笑满意拿到自己重铸的高阶法器冰灵刀。
“陈道友,这重铸后的冰灵刀威能更盛,其中添加了许多庚金作为材料,又刻入了金风、锐利等炼器阵法,变得更为锋锐而轻盈,遁速更快,希望你能满意”
明家女修含笑为陈登鸣介绍。
“满意,很满意。”
陈登鸣爱不释手打量新铸的冰灵刀。
这刀的造型依旧并未改变,却因融入了庚金,刻了高阶阵法,原本晶盈剔透的刀身,宛如掺杂进了一根根金丝构成的纹路,显得颇为炫目。
说实在,这新刀的造型好看是好看,却过于华丽,陈登鸣不喜,不过考虑到法器提升的威力,这点瑕疵可以忽略。
“还有这高阶法器毒蛛天罗网,此网施法后便可大小如意,最大可兜住十余丈的物体,心念一动,即可急剧收缩,蛛网还含有毒素,可逐渐麻痹敌人,使之难以动弹。”
明家女修又拿出一件高阶法器,笑盈盈介绍。
这是陈登鸣练气高阶妖蛛的尸体换来的高阶法器,看上去是一件巴掌大小闪烁灵光的小兜网。
“代我多谢那位炼器大师!”
陈登鸣立即含笑接过毒蛛天罗网,心里已经乐不可支。
再算上照光反灵镜,他手里如今就已是有三种高阶法器了,完全够用,配得上他如今练气九重的实力。
“陈道友客气了,我们算是互惠互利。您满意就好。”
明家女修客气了一句,又道,“对了,陈道兄.有件事忘了问,你过来时,可曾遇到一位映月宗的弟子前去寻你?”
“映月宗弟子?”
陈登鸣神色疑惑,感觉有些耳熟,正脑海思索这个宗门的讯息,下一刻心内一个‘咯噔’,已是想起这宗门的来历。
他面色不变,保持疑惑神色摇头笑道,“那倒是没遇到。”
“哦无碍,兴许是没碰上。”
女修颔首,解使道,“这位映月宗的弟子,是前两天来到我明家做客,说是要寻找一位姓陈的散修。
我们明月坊每日来往的散修中,姓陈的可不少,不过那映月宗弟子说要找的人叫陈登鸣,实力可能在练气一二重,不会超过二重。
我好像听说陈道友你也叫陈登鸣?但你的实力,可不像他说的那般,我们向他也解释过,之后他就离开了,看来是并未去寻你”
“哦?哪个登?哪个鸣?”
陈登鸣始终面色不改,旋即笑道,“罢了,倒是一件有趣之事,这天下间,同名之人也不在少数,甚至冒充顶替名字的也有不少,我倒是不认识什么映月宗的弟子。”
“那是自然,陈道兄你要不了多久也会突破筑基,宗门弟子也不会比你尊贵。这本也是无关小事,恐叨扰麻烦到陈道兄,因此妾身解释一番。”
“无碍,无碍!”
半盏茶后,陈登鸣客气融融与明家女修道别,飞出很远后,他脸色阴沉起来。
映月宗弟子!
南宫家的小子!
如今时隔快两年,此子竟是能从映月宗找到这明月坊找他,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陈登鸣也已了解到,明家家主,曾经本就是映月宗筑基执事。
只是后来感到继续突破无望,才离开宗门,出来建立的明家和明月坊。
故此,明家和映月宗依旧联系紧密,那南宫云能找过来,只怕也是机缘巧合前来落脚,岂料此人竟是在落脚时找寻自己,这可真是……
不过,毕竟两年前他的面容与现在也略有差异,两鬓都生出白发,且实力也已截然不同。
兴许那南宫云打听后,已是真的离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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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相逢各少年,而今两鬓已苍然。
纵饶巧合成因果,毕竟机缘亦偶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