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瑶道心重聚这件事并没有太过张扬,除了顾砚止外就止告诉了师弟陆无相和张明义。
陆无相向来是个没脑子的,听完后第一反应居然是乐颠颠地问这周是不是能出校去玩了,气得邬瑶直翻白眼。
相比之下张明义就靠谱多了,他甚至都不算是太惊讶,第一反应竟然是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临走时却不忘嘱咐邬瑶:“最近不太平,青莲被人盯上了,你自己小心些。”
邬瑶自是知道的,毕竟她虽说重聚了道心,但也只是个引气初期,放到一般人里或许够看,要是对上她那些旧敌,依旧是送菜。
谁知半夜的时候,邬瑶就收到了某个放养她八百年的便宜师父的消息,让她明早去见他。
邬瑶低声咒骂了两句陆无相那个大嘴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心想等明天去见完老头,就偷偷摸摸出校去买张新床。只要动作小心些,把气息掩藏好,闹市之中倒也无需过分担忧。
躺在沙发上,邬瑶心中有种不真实感。
道心重聚了,她又能重新修炼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朝着她所期望的那个方向稳步前行。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了眼睛,那里曾经有她最引以为傲的天极目,有在千钧一发之时救她一命的重瞳。
但现在,只剩下一双普通的眼睛了。闭上眼,还能回忆起锥子刺进眼睛里的痛感,那个人在她重伤昏迷时用法器挖走了她的天极目。
总有一天,她会把她被夺走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而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更深夜重,窗外又忽地下起了一场急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邬瑶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雨还未停。
这雨冲散了夏末残留的暑意,院子里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了,秋天到了。
头顶的云层又厚又密,将日头遮得严严实实,天色看起来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于家中饮一壶热茶去去湿气。
前几日在蒙山小住后的李忘年硬是从好友家中薅了一斤春分时采摘炒制好的蒙顶黄芽,今日回了自个儿的小院,又半是贪嘴半是显摆的拿了点出来冲泡。
他今年已经快九十岁了,却依旧头发黝黑茂密,脸上也只有眼周的皱纹较为明显。单从外表上看,无论是谁恐怕都不会相信他不是五十岁,而是九十岁。
“哗啦啦——”
清澈的茶水从紫砂壶中倾泻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入如白玉般的瓷制杯盏中。
李忘年眼睛微眯着望着窗外逐渐刺眼的日头,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困倦。
坐在他对面的邬瑶将手中的茶壶放回木桌上,嘴角微微勾起,目光落到了不远处地上摊开的比基尼美女杂志上。
她挑了挑眉:“啧,昨晚又熬夜看美女杂志了吧?”
李忘年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因为为老不尊而产生的羞赧,他咧开嘴嘿嘿一笑:“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就是懂我。”
“不过你这本似乎是上个月出的了吧?”
邬瑶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这个月的主题已经不是泳装了,是辣妹装。”
“什么?!陆无相这死小子,又把他看过的旧杂志当作新的卖给我!”
李忘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着小徒弟的恶性,末了还不忘放一句狠话,“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他!”
“谁让你自己不会网购呢?老顽固在新时代是要被淘汰的。”
邬瑶耸了耸肩,脸上的神色有些幸灾乐祸。
“哼,你们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来气我!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的!”
李忘年气得直吹胡子,偏偏又奈何不了这和自己一脉相承的混不吝。
“喝茶吧。”
邬瑶将白瓷杯盏往老头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已经可以喝了。她望着李忘年,那浓密的黑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正反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缕白发。
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老头,你好像比上次见更老了。”
“人总是要老的,要是不老,还不成妖怪了?”
李忘年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事后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喟叹:“好茶啊!”
邬瑶望着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阵她才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你说自己是神仙,长生不老的那种。”
她说着扬了扬眉,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骗小孩的嘛。”李忘年不仅不害臊,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我还记得那时候纪家小子每次都像防贼一样看着我……”
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李忘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起,轻声道:“你也已经不是小孩了啊。”
邬瑶没有做声,良久,她抬起头看向了李忘年轻声道:“我重聚道心了。”
“我知道,不然我叫你来做什么。”李忘年却没有看她,只是低头浅酌杯中茶水。
相顾无言,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邬瑶轻笑了一下,歪了歪头:“不恭喜我么,师父?”
李忘年饮茶的动作一滞,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起头对上了邬瑶的目光,似乎有些无奈。
“邬瑶,你既已重聚道心,这便是上天给你的一次新的机会。”他顿了顿,语气中蕴含规劝:“前尘往事,你该放下了。”
时隔五年,邬瑶的性子也的确是磨得沉稳了不少,她面色不变,笑眯眯道:“往事?什么往事?已经终结再无变数的事才能叫往事,您所说的那些,对我来说还称不上往事。”
“邬瑶!”李忘年皱起了眉头。
邬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咚——”茶杯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