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与恭顺侯私下可有交情?"
正当张维贤长吁短叹的时候,突然听到天子听不出喜乐的声音在其耳畔旁响起,令其不由得再度将心提了起来,有些错愕的看向案牍之后的天子。
莫不是恭顺侯在狱中胡乱攀咬,牵扯到了自己?
"回陛下,近些年老臣身体抱恙,常是在家中养病,与恭顺侯私下并没有太多往来。"
迎着天子有些戏谑的眼神,面色大变的张维贤忙是躬身说道,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瞧得张维贤如此紧张,上首的朱由检不由得摆了摆手:"老国公不必多心,朕没有别的意思。"
依着"后世"的经验来看,崇祯十七年,闯王李自成进京之后,世受皇恩的大明勋贵们皆是望风而降,唯有英国公,惠安伯等少许勋贵以身殉国,算是真正诠释了"与国同休"。
正是基于此等原因,朱由检才没有过于"苛责"面前的英国公张维贤。
"朕只是有些纳闷,恭顺侯在京营中的占役最少,远不如其余勋贵,但为何还要与抚宁侯行如此不轨之事呢?"
半晌过后,朱由检的声音再度于南书房中响起,眼神也是变得有些深邃,脸上更是涌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听得此话,张维贤也是一愣,这两日他一心忙着与其余勋贵"斡旋",倒是没有思考这二人的动机。
正如天子所说,那抚宁侯在京营中"占役"最重,起码也有万余人,铤而走险行此不轨之事还情有可原。
可恭顺侯吴汝胤因为出身蒙古的缘故,在京营中的"影响"远不如其余勋贵,为何也要上了抚宁侯的贼船呢?
想到这里,张维贤的老脸上便是涌现了一抹愕然,额头上也有点点冷汗渗出,难道这背后还有隐情?
咕噜。
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张维贤颤颤巍巍的看向案牍之后的天子:"老臣愚钝.."
"朕说了,老国公不必紧张,朕只是有感而发。"
见得下首的张维贤如此惊颤,朱由检不由得苦笑一声,忙是又安抚了一句,示意司礼监秉笔将其搀起,并且送上一盏热茶,稳定心神。
待到张维贤的状态稍有好转的时候,朱由检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听说这次哗变的士卒中,有不少都是蒙古人?"
虽然距离那场"兵变"已是过去了三天,但朱由检仍是心有余悸,依着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北镇抚司的抚宁侯朱国弼一口咬死,从来没想过"刺王杀驾",只是想借着军中哗变,给自己施加压力,继而停止整饬京营。
除了朱国弼之外,其余几个被锦衣卫查到的"刺头"也是言辞灼灼,声称抚宁侯从未下达过"刺王杀驾"的命令,只是让他们蛊惑士卒讨饷。
既然朱国弼没有下达"刺王杀驾"的命令,那恭顺侯吴汝胤的嫌疑便是大了起来,毕竟那一夜如若不是曹化淳眼疾手快,自承天门外而来的箭矢便是要扎到自己身上了。
只是朱由检有些想不通,就连满腔怨气的抚宁侯朱国弼都不曾想着"刺王杀驾",在京营中"占役"最少的恭顺侯吴汝胤又为何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他在怕什么?
"回皇爷,据老臣所知,因为抚宁侯出身蒙古的缘故,京营中不少蒙古士卒都是主动拜倒在他门下,就连各地经商的蒙古商人也是主动寻求他的庇护。"
此时的张维贤也意识到恭顺侯涉事其中怕是另有原因,不由得皱着眉头,回忆着与吴汝胤为数不多的交集。
"蒙古商人?"
本是低头沉思的朱由检听得此话,猛地抬起了头,嘴中念念有词,只觉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
自太祖朱元璋北伐成功,于南京建国称帝之后,草原上的蒙古人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攻中原",为此双方刀兵相向两百余年。
一直到隆庆年间,大明朝廷册封蒙古土默特部俺答汗为顺义王,开放了十一处边境贸易口岸,使得明蒙双方紧张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基于此等诱因,天性逐利的"旅蒙商人"便是应运而生,他们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将大明的物资贩卖到草原上,赚取差价。
此后朝廷对蒙古的"互市"政策虽然常有改变,但诸如"兵刃","铁器"等物始终是朝廷的禁忌。
眼下经由张维贤提醒,朱由检脑海中便是灵光一现,莫不是恭顺侯私底下贩卖朝廷三令五申的"禁忌",故而做贼心虚,生怕朝廷趁着整饬京营的当口,顺藤摸瓜,发现他私底下的勾当,这才反应如此激烈?
朱由检越想越觉得有理,忙是扭头朝着一旁同样是面色大变的司礼监秉笔吩咐道:"告诉骆思恭,让他给朕彻查吴汝胤。"
"是,陛下。"
知晓事关重大,司礼监秉笔不敢有半点犹豫,忙是躬身应是,便是急匆匆的朝着外间而去。
望着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的王承恩,朱由检的脸上也是涌现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如此便能说得通这恭顺侯吴汝胤为何反应如此强烈了。
但成国公呢?
许是刻板偏见,朱由检总觉得成国公朱纯臣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尤其是此前锦衣卫曾向他汇报,抚宁侯朱国弼最先找上的就是成国公朱纯臣。
只是不知道后来因为何故,朱纯臣并未涉事其中,倒是让朱由检颇为失望。
"国公放心,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望着一脸惊容的英国公张维贤,朱由检忙是出声安抚了一句,经过这场变故,京中勋贵只怕已是惊弓之鸟,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令他们人人自危。
"吾皇圣明。"
终究是袭爵多年的四朝老臣,少许的功夫,英国公张维贤便是面色如常,躬身应是。
虽然与天子接触不多,但他却是看的清楚,案牍之后的天子手腕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