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风雨飘摇"虽然没有影响到四百里外的九边重镇,但生活在宣府的百姓们也是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近些天城中突然多出了些许生面孔。
这些人虽然顺利通过了守城士卒的盘查,但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偶尔有所交谈,也是操着一口十分蹩脚的话语,唯有其领头的首领倒是汉人模样,如此怪异的队伍让人不免心生疑惑。
好在这些人并未在宣府城中逗留太久,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便出了府城,往城外的张家口堡而去。
有少许心思机灵的百姓瞧着这些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小声揣测:"莫不是草原上的鞑子?"
前些年朝廷与蒙古关系颇为和睦的时候,作为与草原接壤的宣府镇也生活着不少蒙古鞑子,但近些年却是愈发的少了,这群来历不明的汉子着实在城中引发了一番非议。
不管宣府城中的百姓作何感想,他们口中的"蒙古鞑子"此时正身处张家口堡城中的"范家"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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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主,这眼瞅着就要到了交易的时候了,可你这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大汗那边可是有些不高兴了。"
范家的书房内,一名脑后留有"金钱鼠尾"的中年汉子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目光阴霾的盯着面前的范永斗父子,声音有些阴冷。
往日里在张家口堡乃至整个宣府都算作大人物的范永斗在此人面前竟是有些唯唯诺诺,面对着盛气凌人的汉子不敢有半点不满,反而一脸讨好的说道:"驸马爷放心,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不日便能抵达沈阳。"
他本就打算亲自带着自己的长子前往辽东一趟,却没想到还未动身,这"不速之客"便自行上门了。
闻言,上首的男子脸上的阴霾缓和了少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范永斗的确有几分本事。
这几年,大金与明廷打生打死,耗费了无数钱粮,整个辽东已然被扫荡一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全靠这些张家口堡的富商们提供些粮食,方才能缓和一下国内日益紧张的粮食问题。
这些年,靠着战无不胜,扫荡明廷城池,劫掠明廷物资,大金内部的日子虽然过的苦了些,但也算坚持了下来。
可今年却是有些不同,大汗皇太极亲自领兵,却是在宁远城下折戟沉沙,损耗了不少钱粮不说,还让不少女真勇士丢了性命。
这眼瞅着就要到冬天了,依着历年的经验来看,又会饿死,冻死一批人,若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自是不用多说,但若是饿到了国内的勇士们,怕是顷刻间便会闹出不小的乱子。
他作为皇太极的心腹之一,自是清楚如今皇太极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故而主动请缨,一路长途跋涉,自辽东而来,亲自来见"介休范家"范永斗。
"驸马爷,倒是有个情况,想要报予驸马爷知晓。"
见得上首的"驸马爷"心情不错,范永斗不由得心中一动,将近些天自京中知晓的消息,告知给面前的男子。
"京师小皇帝对恭顺侯动手了,怕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两日,大同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那些旅蒙商人的商队也被代王那老儿禁止出城了。"
"如此关键时刻,我等是不是暂缓行事?"
闻言,"驸马爷"的脸上便是露出了一抹惊恐之色,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目视北京城的方向咆哮道:"小皇帝,好大的胆子。"
他叫李永芳,曾经官至抚顺游击,乃是明廷第一个投降大金的将领,被努尔哈赤"千金买马骨"予以重用,令其迎娶了自己的孙女,成为了大金的驸马。
作为大金的驸马,他无比希望大金能够所向披靡,剑指中原,继而洗刷身上的"汉奸"之名,但是眼下听得明廷小皇帝对恭顺侯动手,不由得又惊又恐。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驸马"李永芳的心情方才慢慢平复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狰狞的看向身前的范永斗:"是否会影响到我们?"
虽然知晓面前的范永斗手眼通天,就连北京城中都是有他的关系在,但小皇帝已然对恭顺侯动手,难免顺藤摸瓜查到他们的身上。
"驸马爷不必多虑,那些旅蒙商人多是走的大同代王的路子,还影响不到我等。"
闻言,范永斗的脸上便是涌现了一抹自得的笑容,话语中更是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作为早在国朝初年便在边塞进行贸易的家族之一,他们介休范家可谓是声名远播,也是最早与建州女真进行贸易的商人之一。
大同那些"旅蒙商人"还在与循规蹈矩,与草原上的蒙古鞑子"互通有无"的时候,他们范家已然将生意做到了辽东。
对此,范永斗有足够的自信,纵然明廷小皇帝顺着恭顺侯的这条线一路追查到底,也查不到他们范家的身上,顶不济就是日后对大同和宣府管控的更严格一些。
但这对他范家来说,却是没有半点影响。
上至巡抚,下至堡中将校,甚至自中枢而来的巡按御史,哪个不被他们范家被银子喂得饱饱的。
"既如此,那便继续。"
沉吟少许,驸马李永芳的脸上便是涌现了一抹厉色,大汗皇太极正准备大展宏图,功伐蒙古各部,正是需要粮草的关键时刻。
若是他能够多弄些粮草回去,定然会让其在大金国内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抬头瞧了瞧始终沉默不语的范三拔,李永芳心中一动,眼眸深处也是涌现了些许淫色:"前段时间大汗攻伐朝鲜,带回了不少朝鲜女子。"
"临行之际,大汗特意赏赐了几名,让我带到宣府,交予三拔公子处置。"
闻声,范三拔便是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惊喜的拱手说道:"多谢大汗,多谢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