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宣府。
约莫从三天前开始,素有"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美誉的宣府镇忽然风起云涌。
端倪自张家口堡开始,先是城中的粮店突然毫无征兆的歇业,并迅速影响到了宣府镇的其余几座城池。
在这种恐慌情绪的影响下,各地百姓纷纷乱做一团,掀起了哄闹争抢的风潮,甚至险些闹出人命。
更耐人寻味的是,在张家口堡乃至整个宣府镇享有莫大号召力的八家晋商却是对此等"异样"保持了沉默,非但没有及时派人稳住市场局势,反而将府中其余生意也是纷纷关闭。
如此形势下,各地市面一片萧条,恐慌的情绪愈演愈烈,黑市上的粮价飞速上涨,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叫苦连天。
除了城中的百姓之外,这种不安的情绪还影响到了驻扎在各地堡城的官兵,军中已然出现了官兵抱怨买不到柴米油盐的声音,虽然还未闹出乱子,但终归是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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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城中一处不起眼的酒楼中,有几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立于二楼的露台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的神情有些肃穆。
"查清楚了,确定闭市是从张家口堡先开始的?"
半晌,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自为首的汉子口中而出,瞧其面容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他奉圣谕,彻查宣府富商"通敌"一案,已然到此多时了。
"回大人,正是。"
闻言,一名锦衣卫番子先是扫了一眼明显冷清了许多的街面,方才一脸凝重的说道。
或许是自知末日将近,张家口堡城中那些富商竟是半点没有掩饰,毫无征兆的关闭了粮店,仿佛丝毫不惧怕官府日后的追究。
"城中的粮食可还够?"
听得耳畔旁传来的声音,骆思恭本就阴沉的脸色不由得难看了些许,倒是他小瞧了这些商人的手段。
闻听上官发问,露台之上的几名锦衣卫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随后方才在骆思恭阴沉的眼神中拱手说道:"据卑职私下调查,怕是支撑不了几日了.."
张家口堡的那几家富商总共掌握着宣府镇近乎五成的粮草供应,骤然闭市,对于市场的冲击是不可想象的。
如若不是他们锦衣卫亮明身份,威逼利诱,令得宣府城中的一些粮店继续营业,怕是这宣府早就乱作一团。
纵然如此,这城中的粮价相比较之前也是上浮三成不止,而且在百姓哄抢的风潮下,存粮已然呈现了告罄的局势。
如若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怕是用不了几天,城中的粮食便是会哄抢一空。
"大人,可需要从大同等地在筹措些粮食?"
早在他们锦衣卫意识到张家口堡那些商人的真实意图之后,他们锦衣卫便紧急从大同等地筹措了些许粮食,虽然仍是杯水车薪,但终究聊胜于无。
如今这宣府的乱局已然避不可免,怕是用不了几日便要波及到军中,届时可就不是哄抢粮食这般简单了。
若是手中能有粮食,终是有备无患,说不定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听得此话,骆思恭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心动之色,但少许的思考过后,便是缓缓摇了摇头。
大同距离宣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起码三天内走一个来回,是断然来不及的。
既然这乱局已然避不可免,倒不如坐视不理,且要看看张家口堡中的那些商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反正自京中而出的骑兵不日便能抵达宣府。
早在数日之前,他便是接到消息,天子已然自四卫营及京营各抽调两千精骑,由几名武臣领衔,日夜兼程,朝着宣府而来。
如今他们锦衣卫轻举妄动,还有可能打草惊蛇,刺激到张家口堡城中那些商人敏锐的神经。
这些边镇的豪绅富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通建州女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人,卑职只怕军中哗变.."
见得骆思恭摇头拒绝,几名锦衣卫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说道,同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城头,脸上有些许不安。
视力不错的他们已然能够清楚的瞧到,往日里好歹还有几名兵丁值守的城头已然空无一人。
依着他们锦衣卫这些天的摸爬滚打,已然知晓这宣府城中的将校均是与张家口堡城中的那些豪绅富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新任的宣大总兵杨肇基才刚刚上任,便是借口"换防"将驻扎在张家口堡外的几名将校调到了大同,但这宣府仍有不少将校与那些商人互成一体。
"放心,在那些商人逃离张家口堡之外,宣府还乱不起来。"
闻言,骆思恭深邃的面容上涌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执掌锦衣卫二十余年,最是了解人性。
那些商人一生的心血皆是集中在张家口堡,岂是那般容易舍弃的,不到最后一步,他们断然不会"背井离乡"。
更别提他们自信整个张家口堡乃至宣府皆是他们的眼线,即便是朝廷真的有所动作,他们也有时间,从容面对。
故而在城中粮食彻底告罄,亦或者他们下定决心逃离张家口堡之外,这宣府还乱不起来。
"盯紧城中的那些商户,尤其是粮店。"
"若是敢哄抬粮价,即刻拿了。"
又是瞧了瞧冷清的街面,骆思恭肃声下令,京中距离宣府不过四百余里,纵然那些铁骑为了掩人耳目,刻意放慢了速度,但最迟后日便能到了。
只要这些骑兵一到,这宣府的乱局便会瞬间平定,届时便是那些商人的死期。
想到这里,骆思恭的眼神便是凌厉了不少,这些商人竟是敢私通建奴,啃食大明的国本,罪无可赦。
沉吟少许,骆思恭又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