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乾清宫暖阁。
因为外间寒风凛冽的缘故,暖阁内门窗紧闭,角落处也放着不少火盆,使得厅中气温颇为宜人,几名身穿红袍的臣子正在小声的低喃着,脸上的表情颇为惬意。
为期五天的休沐弹指一挥过,今日便是崇祯朝当值的第一天。
按理来说,新年新气象,天子当在皇极殿中举行大朝会才是,不过昨日晚些时候,宫中便是传来消息,特意叮嘱"一切照旧"。
所谓的"照旧"便是新天子才刚刚继位便定下的规矩,规定每月初一才会举行一次早朝。
"默承兄,可喜可贺。"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见得坐在首位的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缓缓起身,行至坐在右边末尾的老臣面前,一脸喜色的拱手说道。
面前这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与他一样,皆是历经万历,泰昌,天启三朝的老臣。
若是加上如今的崇祯朝,便是不折不扣的四朝元老了。
"稚绳兄,言重了。"
闻听耳畔旁传来的声音,正在低头沉思的老臣忙是抬头,见得说话之人乃是与其相熟的孙承宗以后也是赶忙起身,挥手还礼。
他叫刘鸿训,曾经与眼前的孙承宗同在翰林院为官多年,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天启年间,因为不满"九千岁"魏忠贤专政,二人一前一后的辞官回乡,如今再度于乾清宫暖阁相见,自是喜不自胜。
闻言,孙承宗正欲再说些什么,便听得耳畔旁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便是止住了话语,简单的点了点头,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常服的大明天子朱由检领着身后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及御马监提督曹化淳踏进暖阁之中。
"臣等,见过陛下。"
阁中众臣在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带领下,缓缓向刚刚坐于案牍之后的天子行礼,声音颇为激动。
"几位爱卿不必多礼。"
都是自己的心腹臣子,朱由检忙是在空中虚浮了一把,示意众人不必拘礼。
"刘先生到了吗?"
清了清嗓子,于暖阁中扫视了一圈,朱由检便是有些急切的问道,对于传说中的"金筷相国",他也是好奇的很。
"臣,刘鸿训,见过陛下。"
"陛下圣躬金安。"
话音刚落,便见得刚刚与孙承宗交谈的老臣缓缓于座位上起身,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过后,毕恭毕敬的朝着案牍后的天子躬身见礼。
"好,好,刘先生一路辛苦,朕尚且年幼,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多加指教。"
对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筷相国",朱由检天然的对其抱有一丝好感。
"臣,愧不敢当。"
刘鸿训知晓今日的"主角"不是自己,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便是默默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的朱由检连连颔首。
"诸位卿家,朕今日倒是有一事想与诸位商议。"
"前两日的时候,朕鱼龙白服,微服私访的时候,见得民间百姓阖家欢乐,欢聚一堂便是不由得想到了后宫中的那些太妃们。"
"太妃们都已上了年纪,虽是衣食无忧,但在深宫之中也是孤零一人,难免孤寂.."
一番话语过后,乾清宫暖阁内鸦雀无声,人人脸上皆是涌现了一抹愕然,下意识的与身旁同僚交换眼神。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前朝太妃孑然一身,独处深宫之中,有些孤寂?
可自古不都是这样,从未有过任何例外呐。
"老臣愚钝,还请天子解惑。"
沉默了少许,与"帝师"并肩而坐的李国普缓缓起身,问出了在场众人都想知晓的问题。
"朕想着,太妃一人在宫中孤苦无依,未免有些可怜了,若是家中子侄尚在,倒不如让其接回家中,安享晚年,也是朕的一分孝心.."
石破天惊!
一番高谈阔论过后,本就鸦雀无声的乾清宫暖阁气氛更是冷凝,一众老臣颇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之感。
放眼历朝历代,除却少数得宠的贵妃在得到皇帝的允准之后,可以短暂回家"省亲",余下的时候便是只能在深宫中度过,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天子虽然仁孝,但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在,岂可与民间百姓混作一谈。
迟疑了少许,李国普再度起身,先是斟酌了一下言辞,随后方才拱手说道:"陛下仁孝,但此举.."
"李卿,朕也知晓此举颇为不妥。"
不待李国普将话说完,便见得案牍之后的天子摆了摆手,含笑出声,将其话语打断。
"但朕终究是个晚辈,实在架不住皇叔苦苦哀求呐.."
苦笑一声,案牍后的天子装作有些为难的开口,但其眼眸仍是没有泛起半点涟漪,宛若后世的影帝一般。
"放肆,福王岂敢!"
"福王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暖阁中便是响起了争先恐后的怒吼声,不少朝臣都是面带愠色,怒发冲冠。
虽然朱由检没有明说,但放眼整个大明,能够被其成为皇叔,而且尚有母妃在世的,只剩下那位就藩洛阳的福王朱常洵了。
万历年间,这福王朱常洵仗着万历皇帝对他的宠爱,迟迟不肯就藩,屡屡坏了规矩,眼下竟然还敢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
"诸位先生息怒,诸位先生息怒。"
许是知晓自己惹了众怒,天子朱由检忙是自案牍后起身,朝着众人摆手,平复众人的心情。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应当即刻下旨训斥福王。"
见得天子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意孤行,暖阁中的众臣方才松了一口气,有些难看的脸色也是缓和了不少。
"朕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前两日朕从徐先生那里知晓了一个消息,或许有利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