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头,惨烈的肉搏战已然白热化,还算"厚实"的官兵阵型在女真鞑子凌厉的攻势下,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城楼上青石灰色的地砖已然被鲜血浸透。
身穿甲胄的辽东巡抚毕自肃已然记不清自己挥动了多少次兵刃,他的眼神愈发冷凝,心中一片肃杀。
在刚刚形势最为紧急的时候,那女真三贝勒莽古尔泰甚至险些将摇摇欲坠的军旗折断,幸得总兵满桂飞身来救,这才保住了军旗,令得城头士卒心中的信仰没有崩塌。
历经十余天的厮杀,宛如一座孤城的锦州城仍是屹立不倒,实在是不易,但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儿郎们,死战不退!"
正当毕自肃咬紧牙关,强挣扎着准备在一片血污之中起身的时候,便听得一道有些颤抖但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锦州城头响起。
顺着声音寻去,发现年纪六旬的左都督赵率教正痛苦的捂住臂膀,朝着周遭惊疑不定的官兵吼道。
许是为了回应赵率教的吼叫,不远处的女真阵中也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给本贝勒杀了他!"
此时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尽被鲜血浸透,脸上还有伤口正在咕咕冒着鲜血。
"保护大人!"
不待毕自肃做声,便见得一名同样是满脸血污之色的将校上前一步,将摇摇欲坠的赵率教护在身后,不远处的满桂也在努力杀来。
受到周遭将士情绪的感染,又有几名面色惨白的将校自胸中涌起一抹豪气,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高声呼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锦州锦州!"
逐渐西沉的日头下,锦州城头的喊杀声直冲云霄,不算宽阔的城楼上尽是残肢断臂,令得天地间为之变色。
...
...
锦州城外的黑色大纛之下,女真大汗皇太极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时吧唧一下嘴,好似是对空气中的恶臭及血腥有些不适。
这个莽古尔泰为人虽是有些桀骜,但其一身勇武却是做不得假,在其凌厉的攻势下,锦州城头的官兵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
这锦州城,终是要拿下了!
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蠢蠢欲动的多尔衮稍安勿躁,胜利的天平即将向大金倾倒,若是此时"临阵换将",难免会给予城中军民一丝可乘之机,徒增些许变故。
在踏平锦州城的"诱惑"面前,皇太极心中想要掣肘莽古尔泰的小心思也可以暂且搁置片刻。
只要踏平这锦州城,明廷所谓的"宁锦防线"便会被自己砸开一个缺口,稍远一些的宁远城也将沦为一座孤城,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呼吸便是为之急促起来,眼神也是有些迷离,经此一役,怕是无人敢质疑自己大汗的位置了吧。
唏律律!
正当皇太极陶醉在日后"指点江山"的美妙畅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是将其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令其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的军阵望去。
哪个奴才这般不懂事,竟是敢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于军中纵马,莫不是找死不成?
不多时,便见得一名骑士冲破层层封锁,及至皇太极身前数丈方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拱手说道:"大汗,西边突然发现官兵大队骑兵!"
言罢,骑士便是惊疑不定的看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皇太极,脸上的慌乱之色溢于言表。
哗!
此话一出,不待皇太极有所反应,簇拥在其身旁的将校便是一阵哗然,满脸的不可置信。
西边突然发现官兵的大队骑兵,莫不是宁远城中的那些将门世家出兵了?
一念至此,在场不少将校的脸色便是有些难看,昔日"宁锦大捷"之中,那支所谓的"关宁铁骑"着实给他们大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令人印象深刻。
经历了少许的错愕,皇太极终是恢复了些许理智,强压住心中的不安,追问道:"大队骑兵是多少,有多少人马?"
前些天莽古尔泰灰溜溜的自宁远城下逃回来的时候,皇太极也曾派兵警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迟迟没有发现明廷援军的迹象,便逐渐放松了警惕。
"大汗,约莫有两万余人..."
沉默了少许,跪在地上的鞑子方才有些迟疑的说道。
"什么,两万余人,官兵哪里来的这般多骑兵?"
话音刚落,一旁的代善便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其话语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诧。
"大汗!"
又是一声尖叫声响起,只见得一名脑后留有金钱鼠尾的汉人纵马行至皇太极身前,颇有些急切的说道:"暂且鸣金收兵吧。"
来人正是"大金智囊"范文程。
虽然眼下局势尽在大金的掌控之中,但城头上那面摇摇欲坠的日月军旗始终屹立不倒,三贝勒莽古尔泰的动作也有些迟缓,好似已然在刚刚的乱战之中负伤,眼下的日头又已经西沉,用不了多久便会天黑。
如若到了天黑,这锦州城头仍是久攻不下,胜利的天平又会逐渐倾斜回官兵那一方,如若远处的骑兵在顺势杀到,只怕大金的损失会愈发大。
"鸣金收兵!"
本就有些迟疑的皇太极听得范文程的声音后便是迅速的做出了决定,朝着身旁的济尔哈朗点了点头,下达了收兵的军令。
"大汗?"
周围将士闻言皆是一阵哗然,尤其是大贝勒代善及二贝勒阿敏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这锦州城眼瞅着就要拿下了,何至于退兵?
就算官兵有两万骑兵来援也不足为虑,己方身后的骑兵仍是数倍于官兵,他们大金仍是毫无争议的拥有主动权。
见得皇太极首肯,一脸急切的范文程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朝着周遭局促不定的将士吼道:"尔等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