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已过,京师的雨水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令得本是有些干燥的北直隶湿润了不少。
因为昨夜才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的缘故,京师偏西朝阳门外的青石砖上尚有点点水渍,偶有着急赶路的行商百姓路过变会被打湿裤脚。
及至巳时,突然有数名瞧上去约莫五十余岁的中年人自城中而出,立于城门附近,脸上皆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虽然这几名中年人皆是身着常服,其身旁簇拥的家丁下人也称不上"凶神恶煞",但排队进城的行商百姓仍是刻意的避开,不敢凑近上前。
相比较些"外地人",这些自幼在皇城脚下长大的百姓们自是知晓,今日乃是朝廷的"休沐",远处那些言笑晏晏,气势不凡的读书人十有八九便是朝廷命官,哪里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正如这些百姓所猜测的一般,待见得朝阳门外本是井然有序的队伍因为这几名读书人的出现而显得有些混乱的时候,平素"趾高气扬"的守城士卒却像是瞎了一般,毫无反应。
"如今辽东有此转机,实在是我大明之福呐。"
许是实在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一名面容有些黝黑的中年人下意识的低喃道。
"正是,正是。"
"我大明人心所向,女真鞑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这些蒙古部落迷途知返,倒是颇为不易.."
见得有人打开话题,几名中年人不由得先后出声,声音中均是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敬意,饱经沧桑的眸子更是下意识的望向辽东。
老天待大明不薄呐,终于迎来了一位"中兴之主"。
自当今天子继位之后,本是岌岌可危的国内局势瞬间得到了控制,人心也安定了不少。
新天子除却在朝野之上"挥斥方遒"之外,于边镇战事也是"胸有成竹",先是近乎于未雨绸缪般将山西通敌的晋商一网打尽,而后又力排众议的委任毕自肃为新任辽东巡抚。
而被天子寄予厚望的毕自肃也没有让众人失望,面对着倾巢而出的女真鞑子,其亲自坐镇锦州,力保城池不失,令得朝廷既"宁锦大捷"之后再一次
面对女真人取胜。
现如今,就连曾被女真鞑子强行捆上战车的蒙古部落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主动遣派使臣来见,表达了"和谈"的意向。
虽然这所谓的"和谈"仅仅停留在表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但依然令得大明朝野为之动荡,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更是眼含热泪,不能自已。
自神宗末年,建州女真于深山老林崛起之后,曾经如日中天的大明便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终是露出了掩藏在表面之外的颓败。
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就连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朝鲜都被迫与女真人签订了"城下之盟",再也没有人理会大明。
值此风雨飘扬之际,这些主动遣使来见的蒙古部落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令得无数朝臣为之欢欣鼓舞,也让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朝廷剿灭女真,平定辽东的可能性。
自辽沈及广宁先后沦陷之后,大明在辽东的态度便是"由攻转守",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女真鞑子,纵然是最为激进的"主战派",也不敢妄言复土,而是寄希望于凭借着辽西走廊这一天然关隘,将女真鞑子牢牢锁死在关外。
正因为绝大多数朝臣都抱有这样的态度,帝师孙承宗所坚持的"宁锦防线"方才能够如此顺利的建成。
大明虽是积弊多年,地方上腐烂不堪,但若是各大利益"集团"均是达成一致,其所能爆发出来的行动力仍是十分惊人。
"来啦!"
又是寒暄了片刻,人群中突然有人手指着前方官道上出现的黑影,惊喜出声。
在城门外等候多时的众人忙是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纷纷举目望去,发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管道上已然出现了数十匹快马,除却为首之人未曾披甲之外,其身旁的侍卫均是甲胄齐整,面容冷凝。
"不愧是行伍出身,竟然未曾乘车马。"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的惊叹道,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纷纷的下意识整理起身上的衣衫来。
许是知晓城门外这些读书人是为自己而来,骑士队伍中领头之人安安稳稳的停住脚步,翻身下马。
"宣大总兵一路辛苦,皇爷可是盼你多时了。"
无须确认身旁的下人随从确认身份,仅从来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及鼓起的太阳穴,几名读书人便知晓自己等候多时的正主到了,来人正是奉旨进京的宣大总兵杨肇基。
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本是沉稳有度的中年武将待到身旁随从为其介绍了身前读书人的身份之后,忙是躬身见礼:"阁老言重了,竟是劳烦阁老远迎。"
虽是知晓自己奉旨回京面圣应当会受到"礼遇",但杨肇基也没有料到,以帝师孙承宗东阁大学士的身份,竟是屈尊来迎接自己这粗鄙的武夫。
有明一朝,虽是不似前宋那般"重文轻武",但也改变不了"文贵武轻"的本质。
这自己这宣大总兵虽然也算是"位极人臣",手中更是握有军权,但与"执宰天下"的内阁朝臣们相比,仍是相形见绌。
如若不是场合不对,杨肇基真想问问随行的幕僚,自太祖于南京建国称帝以来,大明可有内阁朝臣亲自迎接武将的先例?
这待遇,着实有些太高了。
"皇爷料想太初你会星夜兼程的赶路进京,故而特意叮嘱过,暂且休整一夜,明日在进宫面圣不迟。"
为表亲切,帝师孙承宗便是在杨肇基有些受宠若惊的眼神中称呼起了其表字。
"皇恩浩荡!"
闻言,杨肇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声音微微颤抖的冲着紫禁城的方向躬身行礼,令得孙承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