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烈日当空。
因为昨日朝局"风云突变"的缘故,达官显贵云集的长安街道上也是颇为冷清,偶尔方才见得几名稀稀拉拉的行人,神色急促的赶路。
不多时,自街道的角落处,突然钻出了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人,其面色晦暗不明,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一般,跌跌撞撞的走着。
如若有朝臣在此,便会发现这名六神无主的官员便是昨日朝局"风云突变"的罪魁祸首,官至太常寺卿的阮大铖。
作为昔日"东林魁首"高攀龙的得意门生,阮大铖曾是东林党中风头一时无两的顶梁柱。
天启四年,因为吏部都给事中出缺,其同乡左光斗通知其来京递补,但其恩师高攀龙及杨涟等人因为与左光斗发生内讧,遂原本属于他的职位授予他人。
愤愤不平之下,阮大铖转而投向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正式与东林党决裂。
本以为随着"阉党"覆灭,新帝继位,自己的仕途也该随之画上句号,但阮大铖却是没料到,其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没有人理会于他。
就这样,阮大铖战战兢兢的继续留任太常寺卿,直至前些天...
回想起前些天的那场"偶遇",阮大铖本是有些低沉的心情便是猛然亢奋起来,呼吸也是粗重起来。
老天待他阮大铖不薄,"九千岁"魏忠贤虽是黯然退场,但于崇祯朝独领风骚的"大裆"却是找上了他。
患得患失中,阮大铖只觉得面门一疼,抬头望去竟是与迎面而来的百姓撞个满怀。
"你.."
下意识的,对面的百姓便要叫骂出声,但见得阮大铖身上所穿之官袍后,已然涌现至喉咙的话语又被重新咽了回去。
讪讪一笑之后,便是落荒而逃,生怕阮大铖追究。
直至那名百姓走远,于原地驻足的阮大铖方才反应了过来,先是瞧了瞧身上崭新的官袍,随后便是自嘲一笑。
身上这四品官袍对于平民百姓自是莫大的"威慑",但放在朝野之中却是算不得什么。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他的志向远不止于此。
...
步履蹒跚了小半个时辰,心神激荡的阮大铖终是行至长安街上一处毫不起眼的宅院。
抬头瞧了瞧周遭的陈设,再三确认之后,阮大铖方才整理了一番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恭恭敬敬的上前叫门:"下官阮大铖求见。"
瞧其脸上殷切的态度及近乎于颤抖的声音,全然想不到这是曾经于朝野中挥斥方遒的"东林骨干"。
好半晌,紧密的院门后终是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令得阮大铖忙是收敛心神,恭敬以待。
吱呀。
有些腐朽的院门被人由内而外的缓缓推开,发出有些刺耳的响声,一名面白无须的老人缓缓探出头来,上下观瞧了一番眼前的阮大铖之后,终是缓缓点头。
见状,阮大铖只觉心中的一块巨石终是落地,强忍住双腿间传来的酥麻感觉,亦步亦趋的跟在老人身后,朝着府邸深处的书房而去。
听得耳畔旁响起的脚步声,书房中正立于案牍后的中年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本,有些白皙的面庞上涌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不置可否的问道:"阮大人?"
"下官阮大铖,见过曹公公。"
闻言,阮大铖忙是规规矩矩的躬身见礼,声音中掺杂着小心和殷切,其眼眸深处更是充斥着狂喜及如释重负。
面前这中年人便是他前些天在一场"偶遇"中意外结识的"新靠山",如今宫内显赫一时的御马监提督曹化淳。
"阮大人上书的奏本,咱家看过了。"
轻轻颔首之后,曹化淳转而将刚刚搁置在案牍上的奏本在阮大铖有些意外的神色中,递至其手中:"写的不错。"
"多谢公公夸奖。"
少许的错愕过后,阮大铖的眼眸深处涌现了一抹喜色,忙是恭敬中夹杂着一丝谄媚的说道。
他赌对了。
"呵,"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曹化淳转而打量起眼前年纪与其相仿的文官。
不愧是昔日"东林魁首"高攀龙的得意门生,一出手便是"杀招",直指与东林关系密切的"首善书院"。
"首善书院之事,阮大人还要多费些功夫.."
"皇爷那边,也是关切的很.."
见眼前文官面露激动之色,曹化淳不动声色间又为其画了一个"大饼",使其本就急促的呼吸愈发沉重。
"卑职定为公公效犬马之劳!"
没有丝毫的迟疑,阮大铖便在曹化淳若有所思的眼神中,弯下了自己的脊梁,面色潮红的说道。
早在天启年间正式与"东林"撕破脸皮的时候,阮大铖便知晓自己与东林已是势同水火,如若任由"东林"势大,怕是此生都难以消停。
"下官斗胆提醒公公.."沉默半晌,阮大铖的脸上涌现了一抹狠辣之色,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一般,小心翼翼的冲着身前的太监拱手说道:"东林党人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首善书院之事虽是能令其自乱阵脚,但对宗室那边却是没什么影响..."
此话一出,书房中的气氛便是为之一紧,曹化淳更是面露讶色,不愧是昔日的"东林骨干",的确是个人才。
"这些事便用不着阮大人操心了.."
轻轻拿起手边的茶盏,小酌一口之后,曹化淳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卑职逾越了.."
见得眼前太监如此"风轻云淡",阮大铖不由得面色一喜,此事稳了。
"这些天的奏本,记得多送一份,交由司礼监过目。"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曹化淳突然在阮大铖惊喜的眼神中叮嘱道。
"卑职明白!"
顾不得思考太多,阮大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