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镇总兵卢象升奉旨回京述职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里,迅速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
按照常理来说,蓟镇总兵虽然地位显赫,承担着看守京师门户的重任,但也不至于这般闹得人尽皆知。
但相比较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寻常百姓本就在心中更为喜欢决胜疆场,马革裹尸的"武将",更别提传闻中蓟镇总兵卢象升乃是进士出身,能文能武。
正因如此,卢象升奉旨回京述职的消息如同星星燎原一般,被京师百姓津津乐道。
那些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们也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猫一般,不再对"陕西民乱"亦或者"锦州大捷"高谈阔论,转而对蓟镇开始评头论足。大风小说
作为大明京师最为重要的门户之一,蓟镇的地理位置极其险要,曾一度成为抗击蒙古鞑子的前线。
昔年百战百胜,立下赫赫战功的"戚少保"便曾担任蓟镇总兵一职,并且创立了名动天下的戚家军。
如此种种,关于蓟镇的故事,京师中"博学多才"的说法先生们可谓是信手拈来。
借着蓟镇总兵卢象升奉旨回京述职的光,这些说书先生们又一次体会到了被人追捧的感觉。
但不同于寻常的市井百姓,北京城中的富绅豪商,达官显贵们们却是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依稀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天子才刚刚登基,便是近乎于独断专行的召令石柱土司秦良玉携带其麾下白杆军进京面圣。
当时北京城中的勋贵们,谁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全将其当做小皇帝倾慕秦家满门忠烈,想要亲眼瞧瞧名声在外的秦良玉。
可谁能想到,秦良玉这一来,便不走了。
不仅如此,彼时根基浅薄的天子仗着秦良玉及其麾下的白杆军士卒,硬是从勋贵手中将京营的军权夺回,使早已名存实亡的京营重新沦为"天子亲军",由秦良玉亲自出任京营总督。
除此之外,随同秦良玉一同赴京的白杆军也是战功赫赫,先是将肆虐西南大地数年之久的"奢安叛军"全歼,前段时间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陕西大地,逼死叛军头领王嘉胤,荡平其麾下大军。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眼下不年不节的,天子却是突然召令蓟镇总兵卢象升回京述职,究竟要干什么?
要知晓,那卢象升可是天子钦点的"蓟镇总兵",甚至为此将权倾朝野的"东林党"尽数排挤出了中枢之外,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帝党"。
虽然卢象升此次进行,随行的仅有数十名亲兵,不像秦良玉那般"兴师动众",但京师的勋贵们仍是有些不安。
毕竟,蓟镇可谓是距离京师最近的"九边重镇"。
为此,京中稍有些"能量"的豪绅富商,达官显贵们都迫不及待的活动起来,犹如八仙过海一般,各使神通,想要尽快脑清蓟镇总兵卢象升回京述职的真正目的。
在这些人当中,当数成国公朱纯臣最为紧张。
...
...
"废物,都是废物!"
位于成国公府宅邸深处的书房中,一身常服的成国公朱纯臣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将身前桌案上的笔筒,茶盏等物尽皆扔掉了地上。
其如野兽一般的怒吼声,也是在书房中悠悠回荡,经久不息。
此时的成国公朱纯臣再也不复昔日淡定自若的模样,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朝着身前的心腹们,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我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连小皇帝召回卢象升的目的都不清楚?尔等是废物不成!"
成国公朱纯臣的表情愈发狰狞,站在书房角落的几名汉子皆是战战兢兢,低垂着头,不敢与其凶狠的目光对视。
他们知晓,身前的国公爷是真的怕了,也真的会杀人。
"公爷,息怒.."
约莫半柱香过后,待到书房中已是许久没有朱纯臣的咆哮声传来,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方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劝道。
"息怒,我要怎么息怒!"
原本已是消停了不少的朱纯臣听闻此话,顿时犹如一头受惊的雄狮一般,再度狰狞起来。
此时成国公朱纯臣心中满是惊慌之色,只觉得大难临头。
不同于天高皇帝远的"南京勋贵",他朱纯臣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天子若是真的不念其祖上的旧情,只需一堆锦衣卫,便可令其伏诛。
这段时日,依着宫中传来的消息,天子对于"陕西民乱"背后隐藏的诸多端倪,确实雷霆大怒,将内阁首辅等人好生训斥。
但最终,还是选择吃了一个"哑巴亏",没有选择顺藤摸瓜,一查到底。
就连前几天被押送进京的"俘虏"也没有交由三法司会审,仅仅是在太庙走了个过场,便在当天押赴刑场了。
天子如此作态,令成国公朱纯臣一度产生了幻想,以为天子念及大局,终是选择视而不见。
但蓟镇总兵卢象升突然抵京,却令朱纯臣心中一惊,浑身上下仿佛被冷水浇透,冰冷的过分。
虽然眼下宫中尚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但做贼心虚的成国公朱纯臣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蓟镇总兵卢象升估计是冲自己来的。
"公爷,容小的说句您不爱听的.."
"若是宫里那位真的铁了心要动手,还需要将卢象升叫回来?"
眼瞅着朱纯臣就要再度陷入癫狂的状态之中,自幼陪伴其长大的老管家不由得把心一横,径自说道。
在场的几人都是成国公府的"家生子",他倒也不怕此等"大不敬"的言论流传出去。
"额?"
闻言,脸色涨红的朱纯臣便是为之一愣,眼眸深处的疯狂之色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狐疑。
此话倒是不假,当今天子早已不是去年刚刚登基,根基浅薄的那个小皇帝了。
倘若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一队锦衣卫或者东厂番子便能要了自己的命,何至于这般大费周章。
更要紧的是,此次"陕西民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一直作壁上观,可谓是"问心无愧"。
他唯一的"劣迹"便是昔日抚宁侯朱国弼,恭顺侯吴汝胤蛊惑士卒哗变的时候,他曾在背后默许,不过证据也早已被他销毁。
一念至此,成国公朱纯臣的心便是踏实了不少,呼吸也是逐渐趋于平静,一双眸子转而下意识的望向紫禁城。
倘若卢象升不是冲他而来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