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工部侍郎毕懋康见过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有些急切声音于朱由检的耳畔旁响起,使其身形为之一滞,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抬眼望去,只见得一名身穿红袍,但面色却是有些黝黑的官员正跪在侧翼,一脸激动的躬身见礼。
见状,朱由检心中便是一动,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中也是泛起了一抹涟漪。
与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王在晋这些"帝党"不同,工部侍郎毕懋康在他的允准之下,平日里并不参与"乾清宫议政",只是一心负责整饬军器局,故而朱由检已有数月不曾见到这位被自己亲手提拔的工部侍郎。
相比较几个月前,工部侍郎毕懋康的脸色愈发黝黑了,就连其身上所穿的官袍也是有些"破烂不堪",几个大洞格外抢眼。
若是外朝那些风闻奏事的文官在此,定会弹劾眼前的工部侍郎衣着不整,有失官威。
"爱卿快快请起。"
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大明天子朱由检主动上前两步,在毕懋康有些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将其搀扶而起。
见状,随同毕懋康一同而来的几名工匠皆是面面相觑,心道天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数月不见,爱卿着实消瘦了不少.."
及至毕懋康立定,朱由检一边为其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边眼神真挚的说道,声音颇为感慨。
他虽然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来此,但对于"军器局"的进展却是颇为上心,司礼监秉笔王承恩时常为其汇报军器局的近况。www..cc
在王承恩口中,毕懋康这位堂堂的工部侍郎竟然毫无官架子可言,与山谷中的工匠同吃同住,心无杂念的扑在铸造火炮的事宜之上。
到了后来,毕懋康索性将自己的家人也接到了山谷之中,将全部精力与时间都放在了铸炮之上。
眼下亲眼得见毕懋康,朱由检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倘若大明臣子皆如眼前的毕懋康如此"勤勉",无论是建州女真亦或者蒙古铁骑都要臣服在大明的王师之下,焉敢放肆。
"臣惶恐.."
闻言,毕懋康的呼吸便是一紧,只觉心中好似有一道热流穿过。
简单与毕懋康寒暄了片刻,朱由检又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工匠"身上,嘴角含笑的说道:"倒是孙爱卿体格健壮.."
"臣,工部主事孙元化见过陛下。"
"吾皇,圣躬金安。"
闻言,被称为"孙爱卿"的工匠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快走两步,跪倒在朱由检身前,其沙哑的山呼声也是在空地中响起。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本以为天子早就将自己这等"小人物"忘在脑后,却没有料到仍然记得自己。
"起来,起来.."
见状,朱由检便是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但眼眸深处的喜色却是浓郁了不少。
对于徐光启的得意门生,他怎么可能将其忘在脑后,更别提孙元化本人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火炮专家,"含金量"丝毫不亚于他身旁的毕懋康。
"两位爱卿同时上奏,料想是有好消息要与朕分享吧?"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朱由检便是有些期待的朝着身前的二人说道。
饶是相比较刚刚继位的时候,他的心性已是镇定了不少,但一想到"红夷大炮"四个大字,仍是有些急不可耐,呼吸急促。
在依旧以冷兵器为主旋律的现在,"红夷大炮"可是足以能够扭转战局的大杀器。
无论是昔日的"宁远大捷"亦或者前段时间的"锦州大捷",红夷大炮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而锦州和宁远城门之上,迄今为止也不过四五门"红夷大炮"罢了,并且还是天启年间,于澳门一艘佛郎机人的战舰上拆卸下来的"二手货"。
倘若大明拥有了自主研发"红夷大炮"的能力,大明在辽东战场的颓势便会被瞬间改写。
皇权,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赖陛下天恩..."
在朱由检惊喜的眼神中,毕懋康和身旁的孙元华对视了一眼过后,不约而同的躬身应是。
但默不作声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却是敏锐的发现,这两位大臣的神色好似有些不太自然。
"好好好!"
"两位爱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饶是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朱由检亲耳听到"红夷大炮"已是铸造成功之后,仍是兴奋异常,呼吸急促,就连身躯都是微微的颤抖着。
不愧是名留青史的"能臣干吏",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毕懋康和孙元化便是给他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若是"红夷大炮"能够量产,他再也不用担心皇太极借道蒙古,领着其麾下女真铁骑翻越燕山山脉,突袭京师。
虽不敢说就此奠定胜局,至少能够平添两份胜算。
望着身前喜形于色的大明天子,毕懋康和孙元化脸上的异样之色更甚,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终是由工部侍郎毕懋康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敢叫陛下知晓,臣等有负圣恩,铸炮者另有其人.."
"嗯?"闻声,朱由检便是一愣,心中的激动稍稍冷却,眼神有些狐疑的盯着身前局促不定的二人。
如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历史上的"红夷大炮"的确是由身前的孙元化铸成,只不过受限于当时局势及党争等缘故,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进一步重视。
至于身旁的毕懋康则是大明原有火铳的基础下做出了重大改进,研制出了"燧发枪"的雏形,将射程及稳定性提升数倍不止。
但是眼下这二人却是声称,铸炮者另有其人?
一时间,朱由检眼中的狐疑之色更甚,究竟是谁有这般大的能耐,竟是抢在毕懋康和孙元化的前面,将红夷大炮铸成?
难道说,在这军器局中,还有被他疏忽的能臣干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