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开了春,葛家村里里外外都忙碌了起来,或是种菜种粮食,或是围篱喂养牲畜,人人都忙得无暇分身。
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经常碰见人,去打探眼瞎尘王,与一个肥硕女子四处逃窜之事。
对他们来说,苏晓是带着他们发家致富的贵人,季衍尘是守护村子安定,还愿意教孩子们习武习字的贵公子,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反正如今的苏晓,和‘肥硕’二字已经没什么关联了,大家挣银子才是要紧事,谁还管那些?
苏晓心里感激,也变着法的教了大家好几种新菜,再就是持续地做药丸。
因着换季的时节,有不少人感染风寒,一些药丸卖得格外好。
除却这些,还有两个好消息。
生意上的事都不提了,一是她的身材,除却腹部和腿上还有些赘肉,勉强已经能算是瘦身成功!
便是整天都能见到她的乡亲们,每每见了她,还是会露出一副被惊呆的样子,再由衷地赞她如今真美。
只要是女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喜欢旁人夸自己漂亮的,苏晓也不能免俗,因而最近心情美丽。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季衍尘。
经过一
整个冬天的调养和施针,前两天又施针一次,还用布条蒙上了眼睛。
检测着他的脉象,等到晚些拆布之后,应该就能感应到光线,也能见到模糊的影子了。
孩子们早早地被苏晓解散回家,只余下憨丫头整日和葛顺厮混在一块,颇有那么点两小无猜的意思。
再就是葛大莽子,和孩子们玩不到一起,也不愿再回去干什么农活,就一心一意守着季衍尘,正好季衍尘今日就要拆布,事关眼睛能不能康复,更不愿走。
“顺儿,看着药。”苏晓叮嘱一声,又站在门外检查了一下门窗。
太久没见过强光,若是没有封严实,更伤眼睛。
葛大莽子仔仔细细地封好缝隙,又检查了一下门帘,见苏晓点头,这才安心守在外面。
苏晓进门,心下也有几分激动,拉着季衍尘走到一旁坐下,仔细探脉。
“脉象无虞,一会,我先给你拆纱布,然后用银针刺激你的视觉神经,你要缓一些睁眼,小心被光线伤着。”
听到她的叮嘱,季衍尘轻轻点头,强压着紧张与期待。
他希望能早日重见光明,可这段时间以来,苏晓一直在给他施针,让他喝药,眼睛不管
看向哪里,都没有半分反应。
过了这么久,眼睛说好,就能好了?
可千万别是空欢喜一场,到时候,他如何还能奢想重回巅峰,报仇雪恨?
苏晓的动作很轻,摘下了他眼睛上的布。
之所以忽然包扎上,是因为洒了一些药粉,此刻摘下,不管能不能看见,都得再次包扎。
正要下针,忽而发现季衍尘拳心捏紧,青筋都暴起了。
苏晓伸手,轻缓地揉开他的掌心:“放轻松一些,最重要的是,相信我。”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定心针,让季衍尘在瞬息之间平和下来。
相信?
与苏晓之间,谈论相信二字?
其实仔细想来,这几个月,除了那封从京城递来的信,似乎也没有其他事物,是能证明她对自己有二心的了。
是否,是他揣度太过?
额边轻微刺痛,能感觉到苏晓在轻捻针尾。
“如何?”苏晓低问出声。
季衍尘张了张口,刚要说没什么反应,眼前突兀地涌入一震白茫茫的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眯起眼睛,按捺着激动,一点点适应这些光线。
愕然之间,苏晓近在咫尺的鼻息变得清晰无比,她的轮廓,也
出现在眼前。
好像瘦了好多……
从前,她的脸就像是个白玉盘子,不论何时看过去,除了脸上堆积的肉,几乎注意不到五官。
虽是成了婚,可季衍尘从订婚约的那一刻起,就没考虑二人是否要同房的问题,只打算在王府里多养个人。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往后就是他的妻。
后来他看不见了,而他们两个人,倒是携手经历了许多。
逐渐的,他竟升起了一些莫名的念头……
可他目不能视,浑身是伤,与从前的处境天差地别。
他一直在想,就算是有了好好相处的念头,也得等自己好起来,不那么无助,不那么无用,才能给苏晓安稳的日子。
但紧接着又收到了信,又听到苏晓与万崖门的杀手说那样的话,在旁见证着苏晓收服了那些人。
让他如何再相信,身边这个人,还是从前那个无脑无知的苏家小姐?
不敢再动念想,只是其一。
然而这个女人,却还是一如既往悉心照料着他,让他不断想去靠近,又因为心底的慌乱不敢靠近……
如今,终于看到了苏晓的轮廓。
眼睛还没有好全,看不见她的五官,
只能依稀辨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有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
下巴尖尖的,很是白皙。
曾经还在京中时,那近乎耀眼的珠翠满头,如今也变得素净了。
她瘦了这样多,不听她的声音,都不敢认。
那她如今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样的?
“季衍尘?”苏晓抬手,在季衍尘眼前晃了晃,极为关切:“怎么样?能见到一些影子么?还是说,什么都看不到?还是一片黑?”
鬼使神差的,季衍尘像是想象到了她此刻的表情,抬手碰到了她的脸。
她好似被吓着了,脊背僵住,连呼吸也滞住了。
“你……你是不是……”苏晓一句话没问完,季衍尘忽而凑近。
鼻尖被轻轻碰了一下……
季衍尘皱眉,亲错地方了?
“你……”苏晓猛的弹起身,慌乱地盯着他,而他,眼珠子有些涣散,也分明在盯着自己。
像是,想要努力看清她的表情?
“你……”苏晓滞了一瞬,又不忍心说重话,只能没好气道:“就算能看见一些了,你也不用这样!”
季衍尘无辜地蹙紧眉心,她为何生气?
丈夫亲吻妻子,接纳妻子,不应该是天下女子所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