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数日,庆都阴雨绵绵的天气总算过去。
春末夏初,艳阳高照,京都处处花团锦簇,风景怡人。
信阳公主府花厅之中,此时却气氛冷凝。
年过四十的信阳公主穿一身绣蔷薇拖摆大袖宫装,风韵犹存的脸上浮起浓浓意外:“她都主动提和离了,你却不答应?”
“此事母亲不用管。”
窗口的一排绿植边上,站着一身锦衣的顾景廷。
他背对着信阳公主负手而立,语气冰冷而坚决:“我既娶了她,拜过了天地祖宗,就不可能和她和离。”
“瞧你这话说的。”坐在信阳公主身旁的绯衣女子忽然嗤笑一声,“大哥,你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说她根本比不上南雪姐姐知书达理,通晓琴棋书画……”
“当初她替嫁过来,大哥你可是连洞房都未入,后来更是没碰过她,不曾多看她一眼。”
“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这有名无实的婚姻解除了,你又在不愿意什么?”
“对了,听说她回来的时候带了个男人?说是什么救命恩人,我才不信,八成是姘夫——”
“闭嘴!”
顾景廷忽然转过身来,“顾景瑶,你堂堂郡主说话怎的如此下流,什么是姘夫?沈星若她还是你嫂嫂!”
他语气冰冷而严厉。
绯衣女子——顾景瑶吓了一跳,回神后站起身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凶什么凶!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你好?”
“她以前就整天的和她那哥哥混在一起舞枪弄棒,如今更在边关一待三年。”
“军营可全是男人,谁知道她在边关有没有不检点,要我说不该和离,该直接给她一封休书!”
“我说闭嘴。”
顾景廷缓缓朝着顾景瑶走过来,在她面前三步站定,“你是不是听不懂?”
顾景瑶呆住,被顾景廷身上窜出来的怒火惊的咽了口唾沫。
顾景廷素来温雅,是庆都有名的谦谦君子。
平日里对待顾景瑶这个妹妹也一向和气,即便偶尔顾景瑶做些任性的事情,顾景廷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地教训几句就是了。
这是第一次,顾景廷发这么大的火。
还是为了那个沈星若。
顾景瑶心底瞬间愤懑不平,但也不敢顶着顾景廷的怒火再说些什么。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了原位,嘀咕道:“闭嘴就闭嘴,以为谁爱说她似的。”
顾景廷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明日随我去找你嫂嫂。”
“找她做什么?”
“道歉。”顾景廷冷声说:“为你当年对她做的事情道歉!”
“你疯了?”顾景瑶怪叫一声,看顾景廷的目光像看什么妖怪,“你叫我去给她道歉?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去的!”
“我已经通知过你了,明日你如果不去,我就捆了你去!”
话音落下,顾景廷朝着坐在主位的信阳公主拱手行了礼,后甩袖而去。
顾景瑶直到顾景廷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说:“母亲,你听听他在说什么?他要我去道歉,我不去还要捆我,他怕不是疯了!”
信阳公主神色凝重,“景廷这孩子不愿意和离的确让人意外,当初他自己明明很不乐意。”
其实说不乐意都委婉了许多。
当初顾景廷痴恋沈南雪,得知要嫁过来的人变成沈星若后愤怒不能自抑。
但他们的婚事毕竟是镇国公主主婚。
镇国公主云锦瑟是女皇长女,更是女皇最疼爱的女儿。
而信阳公主却只是庐江王之女,当年因为某些缘故被破格封为公主,其实她是镇国公主的堂妹。
同样是公主,镇国公主是公主中的公主。
信阳公主却只是公主中的末流,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景廷当初就是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沈星若进门之后,毫不意外被冷落。
从新婚之夜,夫妻两人就开始分院别居,除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不一起出席,平素甚至都不照面。
信阳公主看的连连叹气,却又没有办法。
后来就出了那下药之事,沈星若留书一走了之。
眨眼三年过去,信阳公主也算看明白了,儿子这桩婚事很难延续下去。
她年岁渐渐大了,想抱孙子。
本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解决这桩婚事,再娶一个进门,没想到沈星若忽然回来要和离。
更没想到的是顾景廷坚决不应。
这可怎么是好?
顾景廷回到汀兰水榭时脸色依旧阴沉。
实则他这几日,自从在沈府门前和沈星若照过面之后,脸色就没好过。
神色阴沉地站了良久,顾景廷慢慢拿起桌上一只白瓷铃铛杯,指尖轻轻摩挲过杯沿。
杯子烧的并不好,上色也差,实在是粗糙简陋。
这还是当初随父亲巡视官窑的时候,沈星若被几个官夫人拉去学着烧制的。
后来回了京,那窑厂的官员倒是有心,将杯子送了过来。
送来时顾景廷觉得碍眼,甚至差点让人拿出去丢了。
可在沈星若离开的三年时间里,这杯子却又成了他最常用的。
顾景廷在桌边圆凳上坐下,把玩着手中铃铛杯。
他的心中闪过顾景瑶方才说起的那个少年,又想起当日沈星若扶着那少年的模样。
是有了新欢,所以一定要和离?
他将铃铛杯缓缓捏紧。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来,贴身长随气喘吁吁跑来说:“大公子,小人打听到了,那天少夫人带回来的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人帮少夫人挡过箭,然后身子就落了下疾病,少夫人才带人回来的。”
“当真?”
在看到长随连连点头时,顾景廷捏着杯子的手顺势松了力道,阴沉的神色也逐渐缓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