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和琼月在回廊下看宾客来往,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些女客。
梅氏身子不好,今日会撑着起来观礼,但招待女客这种劳筋骨的事情她自然是做不了。
这些年来,周伯伯管着外院,周伯伯的娘子柳氏协助梅氏掌管内院。
今日女客自然也是柳氏招待。
女客们知晓梅氏的身子不好,且柳氏安排的十分妥当,倒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
“沈姑娘。”
一道柔柔的低唤传来,沈星若回过头,这一回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柴小姐。”
柴雨薇一身水蓝色滚白毛边衣裙,脖颈上围了白狐裘围脖,手上还捧着个汤婆子,但脸颊却还是红扑扑的。
可见平素多在府上娇养,外头这点冷气她是有些消受不起的。
“今日人有点多。”柴雨薇不好意思地说:“沈姑娘穿的真利落,不像我这般裹得严严实实。”
沈星若并不擅长交朋友,但也没有随意敷衍应对,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说:“天气冷,多穿点儿是应该的,如果受了风寒可要自己受罪。”
柴雨薇笑道:“出来时候我娘便是这样说的……我可以坐沈姑娘边上吗?”
“可以。”
得到肯定回复的柴雨薇上前坐下,柔声问道:“姑娘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好像京中不曾见过?”
……
不远处的暖阁内,阮瑶华随着祖母和母亲拜见过各家夫人之后,乖巧的退到一边。
暖阁在各位夫人到来之前已经命人烧炭烘的很暖和。
如今阁内人多,倒似是有些闷热了。
阮瑶华靠在窗边想透透气,却不想刚打开窗,就看到回廊下的沈星若和柴雨薇。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看起来挺愉快的。
阮瑶华抓紧了窗棱,微抿唇瓣,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波光滑动,一抹憎恶很小心地收敛在那些眼波深处。
上次玉器铺子里她在沈星若手上吃了大亏,后来街头巷尾还闹出些流言,编排阮家家教。
阮府钟鸣鼎食之家,能传几代都屹立不倒,除了靠家中族人本身不断进取,也靠平素处事足够谨慎。
祖父祖母更是从严治家。
这些流言传到祖母耳中之后,她便命人将阮瑶华叫去,也不问话,先罚在廊下站了足足三个时辰。
之后便吩咐人送阮瑶华回去,要求抄写家规百遍。
阮瑶华弱质闺秀,身子娇柔,三个时辰站规矩叫她整个人头晕眼花,冷汗淋淋,腿脚都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更别提那百遍家规。
以祖母的严苛,如果抄写的不公整必定还要受罚,而阮家家规条陈千余字,工工整整抄写一遍就需要两个时辰……
之后的大半个月,阮瑶华几乎都是在自己闺房之中寸步不出,抄写家规。
家规抄好了送到祖母面前时,祖母冷淡地扫了一眼,只说要她安分一点,行事谨慎些,不要给家中抹黑,竟是从头至尾没问过她事情原委。
阮瑶华越想,心中越是不甘,越是愤怒。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这等责罚,叫整个府上的人都看笑话!
母亲去为她求情,还被祖母冷嘲热讽了一番,说母亲教不好女儿,祖母便替她管教。
这个老虔婆怎么这么讨人厌,怎么就不去死呢!
还有那个沈星若——
自己受这半个月苦,沈星若就是罪魁祸首,现在她倒是还笑的如此灿烂!
就在这时,沈星若忽然回眸看来,幽冷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
无所畏惧坦然直视。
阮瑶华僵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心头竟然浮起一股偷窥被发觉的狼狈之感,下意识地别开脸。
仿佛二人视线不过是凑巧碰在了一起。
游廊栏杆上,沈星若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沈姑娘?”
柴雨薇好奇地说道:“你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两人方才在说珠玉首饰。
柴雨薇明显感觉到沈星若并不怎么感兴趣,正要琢磨着换个话题,结果就瞧见沈星若那抹笑。
沈星若说:“没什么好玩的,只是觉得柴姑娘很漂亮,很可爱,和你说话很舒服。”
“啊?”
柴雨薇愣了一下,俏脸飞红,“那、那咱们算是朋友了啊。”
“是的。”
沈星若站起身来,“外面有点冷,柴姑娘还是到暖阁去待一会儿吧,我去瞧瞧迎亲的队伍来了没有。”
“……好。”
柴雨薇站起身回了暖阁,到柴夫人身边时小声附耳:“娘,我还是想交沈姑娘这个朋友,她人很好的。”
柴夫人微笑着说:“你觉得值得一交就去吧。”
关于沈星若的人品,柴夫人最近也仔细打听了一下,不说是凤毛麟角,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只要人品过关,柴夫人素来不会妨碍女儿交朋友。
……
沈星若在回廊转角遇到了沈南雪扶着梅氏要往暖阁去。
自从那次沈星若言辞放肆气的梅氏昏厥,母女两人就没见过。
今日见了更如同陌生人一般,沈星若连给她行礼的念头都没有,至于沈南雪——
沈星若和沈南雪本就没感情。
前段时间还发生了血珀事件。
那件事沈星若没有问过云澈和沈南潇,但七弦小道消息灵通,曾与沈星若说过一些。
沈南雪为血珀之事曾来家中发作了一番。
梅氏也要求沈南潇将血珀拿回去,只是被沈南潇无视了。
沈星若想,以沈南雪的性子,郡王“弄丢”血珀必定也免不得被沈南雪发作,也亏得是郡王对她有情,当真是什么都能退让。
沈星若现在也没心思和她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她看也没看梅氏和沈南雪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冷脸,转身就走了。
梅氏气的发抖:“孽女,竟也不知行礼问候,简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