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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认亲
    春晖堂的花厅里,暖意融融,说笑声接连不断。

    几个衣着鲜丽的妙龄少女,正围坐在黄花梨罗汉榻旁说话。

    榻上倚着一位满头银发略显富态的老妇人,勒着鹤鹿同春的刺绣抹额,穿着暗赭色菊纹绣万福袍,笑容和蔼慈祥。

    正是裴老夫人。

    几位姑娘,都是跟府里沾亲带故的表姑娘,一个个出身高门,或知书达理,或端庄娴雅,各有各的风采。

    此时正你一言我一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自费劲心思讨裴老夫人欢心。

    谁让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呢?

    说笑声在秦嬷嬷匆匆进门时,悄然静了下去。

    裴老夫人转眼看向秦嬷嬷身后,见那里空无一人,不由纳闷:

    “人呢?”

    秦嬷嬷上前回禀道,“表姑娘说自己一身重孝,怕冲撞了老太太的福气,死活不肯进来,正在院门外跪着呢!老奴死活劝都不肯听,老太太您瞧这……”

    “重孝?”裴老夫人更纳闷了,“扬州的那个什么时候没了?前儿不是还收到他的信么?”

    “没人过世,放心吧,老太太。”秦嬷嬷赶紧解释。

    “是表姑娘自个儿非要给亲娘戴孝,说是没能事孝于母亲床前,也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眼,有愧于孝道,因而自请为母守孝三年。天可怜见,提起母亲,姑娘哭得跟泪人似的。”

    裴老夫人听完,立刻想起早逝的侄女高蕊,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娘家姓高,高蕊是她唯一的侄女,自小由她看着长大。后来她嫂嫂亡故,兄长又在外任官,高蕊一下孤苦伶仃地没了人管,她便将人接到了自己身边,从小姑娘养成了大姑娘,一直到她出阁,足足养了五年。

    二人名份上是姑侄,实际上早已情同母女。

    若非那时候荣庆公主,也就是她的婆婆,执意要和五姓七望的郑家联姻,她原本是想将蕊儿许给大儿子的。

    要是那样,蕊儿如今便是这府里的国公夫人,不会早早的就去了。老大也不会早早成了鳏夫,常年郁郁寡欢……

    “唉——”裴老夫人想起往事,心酸地长叹了口气。

    “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原以为流落在外,没人教养,还不知怎样粗俗野蛮,没想到竟是这般懂事孝顺,终究还是血脉相承,有高家人的心性儿。”

    “谁说不是呢!”秦嬷嬷微笑着迎合,“不光是孝顺,还用心,知道老太太下个月过寿,她穿着白衣连院子都不肯进,心思细着呢!”

    “无需顾忌那些。”裴老夫人摆手,“快,快将人请进来,就说是我发了话。”

    秦嬷嬷欸了一声,赶紧去了。

    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裴老夫人眼睛望着门口,翘首以盼,似乎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屋子里几位姑娘也极有眼色的选择静默,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其中卢菁菁是最早知道阮娆的。国公夫人早逝,国公爷没续弦,如今这府里是她姑姑卢二夫人在管家,因而她比旁人要早知道两天。

    姑姑特意提点她,要她当着老太太的面,对这位表姑娘客气些。

    卢菁菁却不这么想。

    这表姑娘是世子爷带回来的,一路上朝夕相处,怕是和世子爷已经生出了纠葛,如今面还没见,老太太都如此看重,看来又多了个抢世子的劲敌,少不得要打压一二,要不然还不知她如何猖狂呢!

    想到这儿,她眼睛不由得瞥向一旁坐着的姜雪儿,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姜雪儿是裴家旁支承恩伯的外孙女,母亲与国公爷是堂兄妹,就仗着这么点血缘,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可轻狂的没边儿了。

    对她们几个外来的表姑娘一副爱答不理冷嘲热讽的样子,对着府里的夫人姑娘们,却是嘴抹了蜜似的奉承油滑,整儿个一表里不一的贱人!

    姜雪儿此时也在暗暗思忖,这老太太既然这么看重这位表姑娘,待会儿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可要热络点,讨得老太太的欢心。

    毕竟……她虽然同裴家血缘关系最近,但家世却是差了一大截。

    她瞟了眼那挨着老太太左边坐着的郑婼薇,又看了看右边坐着的谢灵儿,暗暗叹息。

    这两位,一个是世子爷母舅的长女,出自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一个是三夫人的娘家侄女,出身百年门阀谢氏大族,她一个都比不了。

    就连那相貌平庸举止蛮横的卢菁菁,也好歹是范阳卢氏的旁支,同样出自五姓七望门阀世家,她也比不上。

    她爹只是个六品小官,在京中人微言轻,就指望着她能嫁进国公府给世子爷当续弦,好帮衬家里一把。

    人比人,可不就是气死人么?

    姜雪儿狠狠地绞了下帕子。

    不过,那个表姑娘一来,她便也不是身世最差的那个了。她爹虽然是六品小官,但好歹还是个京官,那个什么表姑娘,听说她爹只是个五品地方官,几人中间,肯定是要垫底的了。

    想到这儿,她稍稍感到安慰了些,翘着嘴角等着看笑话。

    短短一会儿工夫,屋子里的妙龄少女们,心里都已经排兵布阵了好几遍。

    在所有人殷殷期盼中,终于,一个雪衣素裙的少女跟在秦嬷嬷身后低头迈了进来,身量纤纤,体态婀娜,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自有一股风流韵态。

    只是那打扮也忒寒酸了些,一身白衣,通身无饰也就罢了,就连头面也只有根不值钱的银簪,寒酸的跟个要饭的似的,就连屋里伺候的丫鬟都能把她比下去。

    本以为来的又是个劲敌,岂料竟是个不起眼的乡巴佬,真是浪费精力。

    在座的全都是眼高于顶的官家小姐,见阮娆一身穷酸,难免不屑。

    其中几人,更是互相使眼色,帕子掩唇,偷偷嘲笑。

    就这样的乡巴佬,也配跟她们争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