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察觉到进来的人是裴璟珩,赶紧凝神屏息继续装晕。
今日这出苦肉计,原本是大可不必的。要怪就怪裴璟珩这狗男人心太硬!
见她有难,自己不愿出手相救便罢了,还要拦着旁人来救她!
时机稍纵即逝,人却不肯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出此下策,故意从台阶上跌下。
虽然已经尽量护住头脸,哪知人算还是不如天算,额头磕在石棱上擦出了一道伤,口子虽不大,但却不知会不会留疤,毁了她这一副用作武器的好皮囊。
想到这个,阮娆不由恼恨,默默在心中又记了裴璟珩一笔。
“既醒了,就别装了。”
男人突然开口,声线清冽,淡定从容地仿佛早就看破一切。
阮娆顿时心头一跳,却没有立刻睁眼。
谁知道他是真发觉还是假发觉,万一是诈她的呢?
“怎么,还要我亲自请你起身不成?”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透着淡淡的威胁。
冷冽的气息越来越逼近,阮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睁开了眼。
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捏着一瓶伤药放在她面前,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身。
“自己上药。”
阮娆却没有动。
她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白流呢?起码也要带着这一头血,回府晃一圈才行。
见她垂着头,迟迟未动,裴璟珩的视线逐渐转冷。
“不肯上药?今日之事,不正如你的意么,你还想借着这头伤,在府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阮娆一听,心中顿时又惊又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惊的是这男人居然能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怒的是听他这话的意思,倒是怀疑这一切是她自导自演了!
“大人的意思,这些都是我故意提前安排好,栽赃陷害邱嬷嬷呗?”她嗔怒的斜眼看着他。
“不觉得太巧了吗。”男人缓缓撩开眼皮看着她,眼神冷静的可怕。
“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全都拿捏得很好。就连证人,也是现成的,那个抓人的车夫,是你丫鬟的兄长吧?”
这人的眼睛是会读心术吗?居然都没能瞒过他!
阮娆一口气憋在心底,喉咙也梗得厉害。
她将计就计,小心翼翼计算着每一步,生怕会节外生枝,把一切筹谋都掩饰得毫无痕迹,就想来个一箭三雕,既顺理成章赶走了邱嬷嬷,又能卖一波惨收获同情,顺势再换一批下人,然后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卢二夫人……
苦肉计虽是临时起意,但效果也不错,起码,裴深是真的信了,所有人也都信了。
然而她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了他。
阮娆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烦躁,那是被聪明人轻易碾压的无力和羞愤。
论眼睛毒辣,她确实比不过裴璟珩久经官场浸染,行走于刑狱间,练就一双直击人心的火眼金睛。
但这不代表,她就一定会输。
“大人是在开玩笑吗?”她瞪圆了一双猫儿眼,佯装惊愕。
“那么高的台阶,一个弄不好,轻则毁容,重则断腿,我为何要搭上下半辈子去陷害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
裴璟珩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处台阶虽高,却并不陡,你纵然滚到底,也不过擦伤罢了。”
“可人家伤到了脸呀。”她倾身过去,仰起一张小脸,委委屈屈道。
“大人知不知道,容貌对女儿家有多重要?我若是陷害她,有的是办法,何苦赔上自己的容貌?”
“不管是不是你在自导自演,这件事能恰好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少不了你的谋划,你可承认?”
男人清冷的目光藏着锐利的冷静,一寸一寸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阮娆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若是她一味的不承认,只会让他对她更加的不信任。
“是,我承认。前日芍药从清思筑回院子,偶然听到了有人密谋要害我,这才让我侥幸提前得知。”
她眼里很快蓄起了泪,“我很害怕,想向大人求助,可大人的院子岂是我能靠近的?况且,即便我告诉大人,无凭无据,大人定是不肯信的。”
“无奈之下,我只好动了些心思,让大人撞见这一切,我本想……本想大人会来救我,哪知道……”
她泪朦朦的望着他,委委屈屈的抿紧了唇,忍着不让泪落下。
“大人拦住二公子那一幕,我看到了。也正是那一刻,我晃了神,没有及时躲开,被邱嬷嬷一把推下了台阶。”
裴璟珩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被他垂下的眼睫遮掩住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
破天荒的,他一向冷冰冰的语气竟生出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愧意。
但还是被阮娆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知道,得寸进尺的机会来了。
“大人。”她试探着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袖,缓缓攥在手心。
“邱嬷嬷从来了我的院子便作威作福,借口体罚,还肆意磋磨我的丫鬟。她这次害我,分明不是临时起意,更像是受人指使。”
“大人,您足谋善断,可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为我做主呀!”
她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袖摆,声音又软又粘人,像是快要融化的饴糖。
裴璟珩垂眸沉默了一瞬,突然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
“那两个人会被严惩,还你一个公道,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休要再刨根问底,揪着不放。”
阮娆一下子愣了。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希望我再究根问底?大人是要放过那指使之人?”
裴璟珩眸光一凝,没有说话。
阮娆打量着他的表情,突然心头一沉。
“看来大人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却仍要放任不管?”
“大人这次不追究,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谁能保证,我每次都能这么侥幸提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