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珩沉默了一瞬。
阮娆捕捉到他眸中片刻的犹豫,讥讽的勾唇一笑。
“我说笑呢,表哥别当真。”
“晋王身份何其贵重,表哥即便大权在握,终究贵不过皇子龙孙。我怎么能让表哥以身犯险呢?”
“没关系,我答应你。”裴璟珩突然开口道。
阮娆一下子愣住。
裴璟珩眸光微蹙,接着道: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阮娆回过神来,心中冷笑。
这糊弄人的话,狗听了都要摇头!
还以为他真的要为了她对付晋王,原来不过是哄她的缓兵之计。
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满脑子情爱的虞婉了?
“行呀,那我等着表哥兑现的那一天。”
仰起头,她立马又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表哥要把姐姐葬在哪儿?”
阮娆故作天真的问。
“自然是虞家。”裴璟珩看着她。
“以未嫁之女入葬。”
阮娆心中顿时悲怆愤懑。
未嫁女?
那她付出的两年青春算什么?
“虞家大房被划出族谱,连我大伯和堂兄都不能葬入祖坟,姐姐难道就能葬回虞家了?裴大人,你未免太天真了!”阮娆心中压着怒气,语气也不自觉刻薄起来。
裴璟珩却并不生气,耐心解释道:
“虞家大房会被迁回族谱的,你大伯和堂兄,我也会让人把他们重新归葬虞家。大房的一切也终究回回到大房手中,我会替把该拿的东西拿回来,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阮娆听后,怒极反笑。
补偿?偿命还差不多!
猫哭耗子假慈悲!
“裴大人此举是何用意,阮娆怎么看不懂呢?为何宁愿费这么多事,也不肯将我姐姐以裴家长媳的身份葬于裴家?你想没想过,这之后,悠悠众口会如何编排她呢?”阮娆冷笑质问。
“她生前不曾得到你的关爱,死后,竟连名分也要被剥夺了么?你裴家的一抔黄土就那么金贵吗!”
她嘴上笑着,眼中藏着的冷意却直往人心上扎。
裴璟珩心中隐痛。
偏偏她不肯罢休,嫣红的小嘴一开一合,不停吐出讥讽轻蔑的话。
一股没来由的心慌烦闷陡然升起,裴璟珩忍无可忍,终于长臂一伸,将人扣在怀中狠狠堵住了她的唇!
怨他也好,恨他也好!就是不许误会他!
“唔!唔唔!”
阮娆拼命的打他,踢他,掐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瞬间发飙的猫儿。
直到被咬住的唇舌弥漫出一股铁锈味,裴璟珩这才低笑一声,松开了她。
挺好,哪怕是怨怼愤怒,他也想感受到真实的她,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虚假外壳。
“我不曾真正与虞婉成婚。”
他垂眸看着她,谪仙般的清俊容颜被夕阳晕染了一层暖光,神色平和且专注。
“原本,我想将她送到平安的地方,以兄长之谊,送她另嫁。”
“我与她的以往种种,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向所有人澄清。”
“此生,我只会有一个妻,一个名正言顺的结发之妻,而非续弦填房——我不想让你在名分上受委屈。”
“关我什么事!”阮娆恨恨推开他,却被他一下抱得更紧。
“自然跟你有关系。”
“我既然已经选定了你,断没有再更换的道理。”
“你既然先招惹了我,也断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
阮娆冷笑,“是吗?我怎么记得,裴大人向二位公子提出要放弃娶我呢?裴大人莫不是失忆了?”
裴璟珩唇线微抿,眸中滑过一丝歉疚。
“我承认,那时我确实是在权衡,如果你的存在会让我们兄弟生出嫌隙,我……是否该放弃。”
“可一但问出口,我心里瞬间便已有了答案。”
“我不想放手。”
他眸子看定了她,郑重的掏出凤钗,重新插进了她的发髻间。
“只有弱者才会做选择,而我,两个都要!”
“你两个都要,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阮娆神色发冷,一下拔了凤钗就朝湖水扔去!
裴璟珩脸色一变,立刻跃身去接,一转头,阮娆已经跑没了踪影。
双脚落在地上,他的心却还在不停往下坠。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挫败般的无能为力。
略站了站,裴璟珩也转身离去。
原地空无人一人。
一阵风吹过,吹拂不远处的树丛枝叶,露出少年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小兽般满含愤怒和震惊。
他的手指狠狠扣进树干里,留下几道血痕,遽然离去。
————
汴河岸边。
破败的麻袋早已千疮百孔,露出里面一具森森白骨。
凤钗,荷包,衣裙,只有这些鱼虾不啃的身外之物,才能证明这具尸首的身份。
虞婉。
裴润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些早已泡变形的遗物,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究竟是怎么回事?
虞婉明明还活着!阮娆就是虞婉!他不会认错的!
可是为什么,眼前竟然多出一具她的尸首!
为什么,她背地里还要喊虞婉为姐姐?
究竟是他弄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三公子,您、您这是做什么?”
苍青一脸懵的看着裴润。
他们早就奉命开挖河底,从汴河上游挖了多日,一直毫无所获。
今日主子去了趟京兆府,回来命他们在码头下游搜寻,果然看到河底半埋着一个破麻袋,从窟窿里飘出一缕女子的长发,水草一般飘荡。
那场景,说不出的渗人。
于是他们把麻袋小心弄到了岸上,等主子前来亲自查探。
没想到主子还没来,倒是等来了三公子,红着眼睛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撕开麻袋开始翻看,跟魔怔了似的。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