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阮娆一下子想起被抓的那一晚,想起上官旻的说的那些话。
“所以雷火弹,真的是夜枭门造的?”
“嗯。”裴璟珩点头。
阮娆既讶然又不解。
“为什么要造那种可怕的东西?”
“只用了两颗,便能将西山小院夷为平地,我还以为十七他们被炸飞了……”
她提起这些,仍旧心有余悸。
“幸好十七他们为了找我,已经重新启封了密道,从那里离开了,否则……真的不堪设想。”
“武器没有错,错的是滥用武器制造杀戮的人。”裴璟珩缓缓道。
“夜枭门虽然制造武器,却从不会助纣为虐,也从不跟任何有野心的侵略者们做生意,那些雷火弹远销海外,也只为帮助那些弱小的国家抵御外敌。”
“夜枭门立派初衷,便是抵御外族侵略,平息战争,维系世间所有人类种族的和平,反对一切为了满足私欲的破坏与杀戮。之所以制造武器,也只是为了以战止战,让弱小有能力自保。对于强者和野心家,夜枭门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绝对不会出售任何一件武器。”
阮娆静静听着,若有所思,“这想法听起来,倒是和墨家提倡的‘兼爱’和‘非攻’有异曲同工之妙……”
裴璟珩顿时转头朝她看来,眸中充满了赞许之色。
“婉婉果然博览群书,居然知道墨家,知道‘兼爱’和‘非攻’……没错,夜枭门,正是墨家余脉。”
“什么?”阮娆瞠目结舌,“可……可墨家不是千年前就消失了吗……”
“千年前百家争鸣,墨家因信奉人人平等,反对侵略杀戮,遭到了当权者的屠戮打压,门徒四散而去,隐于市井乡野,千百年来经历战乱天灾,如今还剩下的支脉已经不多,夜枭门算最幸运的那一支,因为祖师爷偶然间,寻到一处矿脉。”
“还记得夜枭门那些黑色的石壁吗,那些便是铁矿。整个夜枭门所在,便在一处天然矿脉中,历经百年的开采和建造,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原来夜枭门不止财大气粗,还有如此深的渊源,原来她的夫君不止黑白两道通吃,还是墨家传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就好像你拣了一块石头,原本嫌膈手想扔了,一打磨却发现他其实是一块玉,后来偶然间你又发现,他居然是一块传承千年很有底蕴的古董玉!
维护世间平衡,帮助弱者抵御外敌侵略……这才是铁肩担道义,格局一下子打开了有木有?
赚了赚了,幸好当初没一气之下把他噶了……
阮娆不免有些窃喜。
“傻笑什么呢。”裴璟珩俯身揪住她的小鼻子捏了捏。
阮娆顺势攀住了他的脖子,“笑我捡了个大便宜还不自知。”
“怪不得那时候让你帮忙找铸镜的匠人,你转头便找到了,原来那些工匠都属于你们夜枭门,那我跟他们分红的钱,是不是也溜进你的腰包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我等于一分钱没花。”
裴璟珩顿时被她逗笑了,“是是是,都是你的。”
“那些匠人真的都是你的人?那留仙台以后要做什么稀罕物,是不是都可以不用花钱去请他们呀!”阮娆眨着晶亮的眼睛。
“想什么好事呢?能不花钱请他们做事的,只有夜枭门。”裴璟珩刮了下她的鼻子。
“那些匠人全是各种走投无路之人,被夜枭门收留庇护,替夜枭门做事,世世代代都要呆在夜枭门,除非接了任务,否则私自离开便是死罪。”
“一入夜枭门,世代不得出……苍青的族人也是如此。”
阮娆一听,笑容立刻缓缓收起。
“什么?”
她原本看苍青那小伙子挺不错,对沁儿又是满眼的在意喜欢,所以故意让他放假,有时间去陪着沁儿,想着二人之间或许能擦出一段火花。可谁知百里一族早已决定世代隐居于地下?
这可如何是好,沁儿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何能生活在那等暗无天日的地方?
即便百里一族曾经多么显赫,裴家绝对不会把嫡女嫁进去。
阮娆一下淡了撮合二人的心思,连带原本想跟裴璟珩商量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
月色皎皎。
裴沁坐在床上发呆,婢女芬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大小姐洗漱完,早点歇了吧。”
裴沁摇摇头,“我睡不着……你把水盆搁下,自己下去歇着吧。”
芬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大小姐还在为白天的事难过么?”
“夫人是您的母亲,虽然说话重了些,可到底还是为了大小姐好。连府里的下人都在说,谢公子一表人才,与大小姐更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呢!”
裴沁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她。
“府里的人当真这么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芬儿抿唇一笑,“还听说今日谢公子来请罪,红着眼眶背着荆条跪在堂中,态度诚恳的不得了,一看就是对大小姐心仪已久,诚心求娶,别说二夫人,就连老太太当时都差点点了头。大小姐仅凭印象就否决了他这个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万一是桩好姻缘呢?”
是吗?是她草率了吗?
可是当时每每闭上眼睛,回想起她问谢绥的心意,谢绥那支支吾吾、眼神飘忽的神情,她真的未从那里面感受到一丝的心悦和喜欢。
大哥那般清冷不近人情,看向嫂嫂的目光却一向都是专注且热烈的。
谢绥比他正常多了,没道理喜欢一个人,还要顾左右而言他,神情只有尴尬。
“听说那谢公子还当众跟老太太许诺,此生不纳二色,还要写进婚书里立下誓约。就说这满京城的世家子弟,有几个像谢家家风那般清白,又有几个敢立下这等誓约?
“这次谢家是铁了心要跟裴家结亲,听说明日谢家还要再次登门,这次说不定老太太会让大小姐您当面决定,大小姐可要好好想想,千万别再钻牛角尖了,这么好的姻缘您若不抓住,可就再难寻到了……”
裴沁被她唠唠叨叨说的头疼,揉着额头道:
“别说了!我要一个人静静!”
芬儿委屈的瘪了瘪嘴,“奴婢还不是为大小姐好……”
裴沁一下子烦躁的不行,将枕头扔下了床。
“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多话?出去!”
芬儿赶紧跑出了屋。
裴沁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一个人呆呆坐着。
母亲说她矫情。
就连芬儿也这么觉得。
难道真的是她矫情么?不该奢望也能拥有大哥大嫂那样热烈而真挚的感情?不该奢望也能有一人,用哪种专注且热烈的眼神望着她?
她仰起头,静静望着窗外的月亮。
眼前突然浮现虎跃峡的那个夜晚,那不顾一切跃下山崖的少年,低头朝她望来时的关切和紧张。
渐渐地,她身子变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耳边风声呼啸,一跃而下的少年长臂揽住她的腰,低头朝她望来。
世间怎会有如此清秀俊雅的少年,白皙的皮肤,雕刻般分明的五官,剑眉下一双乌眸静谧且温柔,像是一汪深潭要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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