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王妃就是误会了王爷娶亲,才昏倒的?”
“难道不是吗?镇国公府张灯结彩,半个城的百姓都跑去看热闹了,那么大的阵仗,不是摄政王续弦吗?”
陆时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蠢货!但凡你问问旁人也该知道,今日娶亲的是裴家的二公子裴深!长嘴是为了出气的吗?”
陆宇顿时又羞又恼的捂着脑袋,“我们颠沛流离四个多月,刚回京就遇到这种事,要是你你不急?哪有闲心去慢慢打听?没拎刀杀过去已经是好的了!要我是王妃,一定剁了那负心汉!”
陆时想了想,是这么个心情,于是转而道:
“王妃死而复生,眼下,还是赶紧派人通知摄政王要紧。”
“别介!”陆宇连忙拦住了他,“孕者为大,还是等里面那位醒了,问问她的意思。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陆时想了想,突然觉得陆宇的提议也不无道理。
眼下他们夫妻之间还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他们平头老百姓,若是贸然掺和,说不定两边都得罪,吃力不讨好。
再说,即便他派人过去,也不一定能见到摄政王。
那可是如今大盛的实际掌权人,岂能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
酒席上,裴璟珩面无表情,饮下一杯朝臣们敬的酒。
满目的大红喜色,刺痛了他的眼。
自己的婚仪还在不久前,然而现在,却是阴阳相隔。
因此,他原本,是不打算出宫来观礼的。
但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说好不容易能一家团圆。
团圆?少了一个人,如何圆的了?
他低笑一声,没来由的想起方才门口拼命要闯进守卫圈的的疯妇。
他真是神志不清了,居然有那么一瞬,觉得她是重新找到肉身的虞婉。
他下意识停了脚步,然而下一瞬,就看到那妇人身边跟着的丈夫和孩子。
不是,她肯定不会是再次重生的虞婉。
若真是他的婉婉,不可能带着丈夫孩子来见他,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来,单独来见他。
想必,就只是个疯子吧。
看着那一家三口相互依偎的模样,他顿觉心头痛的无以复加,扭头便走。
她若是还活着,想必他们也会有这么一天。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挚爱,还有他没出世的孩子……
想到这儿,他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行了,别喝了。”
霍允一下盖住他手里的酒杯。
“你是摄政王,大盛不可一日没有你,爱惜着点儿你自个儿。”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叹了口气,拎起酒壶灌嘴里。
明明是喜宴,身为主角的几位全都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的是冥婚。
尤其是那新郎官,将新娘子送进洞房就忙不迭跑出来了,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敬酒的时候像是在上坟。
朝中诸位大臣们咧着嘴脸都笑僵了,心里都不约而同都在犯嘀咕。
这喜宴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快装不下去了!
“王……王爷!”
侍卫抖抖索索站在裴璟珩面前。
“小的……小的有要紧事要……要禀报……”
霍允最看不惯当兵的一副怯懦样子,顿时一脚踢在那侍卫屁股上。
“有屁就放!哆嗦个什么?”
他转头嘲笑裴璟珩。
“瞧瞧你都收的什么货色?软蛋似的。”
裴璟珩也蹙眉看向那侍卫。
“说。”
一个字,迎面而来便是山一般的威压之力。
侍卫扑通一下跪下地上,声音都有了怕死的哭腔。
“是刚才那个疯妇!她是易了容的,小的,小的想起,之前在寻人的画像上见过……”
“哗啦!”
裴璟珩手里的酒杯顿时碎裂在手心。
“你说什么!”
他陡然一声咆哮,一把将那侍卫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又惊又怒的滔天气焰。
满厅喧哗热闹,瞬间暂停,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是屏着的。
侍卫额头冷汗直冒,夹紧了腿。
真……快要吓尿了。
“快说!”
霍允急的又补了一脚。
“那……那妇人是易容的……真容……像极了敏慧夫人……”
“哗啦!”
裴璟珩一下将他丢了出去,砸倒了一桌酒席。
众官员惊恐起身,惶惶不敢抬头。
“既然看到像她,为何现在才说!”
新郎官箭一般冲上来,抓着那侍卫就狂揍。
“小的只看过一眼敏慧夫人的画像……时隔这么久……一时没能想起来……”
侍卫抱着头哀嚎求饶不已。
“脑子既然无用,割了便是。”
裴璟珩唰的一指剑气割破了那人的喉管,血溅喜厅,转身疾步走出了喜厅。
“来人!给本王挨家挨户的搜!”
他目中的墨色,比飘雪的黑夜还要浓沉。
————
阮娆昏迷了两个时辰。
然而就在这两个时辰里,她过完了五十年。
梦里,她又重温了一遍被沉河死去的经历,然后,她化作一缕幽魂,漂了上来,浮在了空中。
这之后,她没有重生,而是作为阿飘游荡在世间,眼前画面如走马灯一般迅速在她面前闪过。
她看到她死后一年,二皇子没有她的搅和,即将要被册立为太子。
霍允因为薛静瑶和二皇子起了争执,春猎时他设下陷阱害二皇子,二皇子没死,借机反咬一口,将他打入死牢。
嘉德帝原本就有心削藩,二皇子这一招正好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于是他一高兴,就把二皇子立为太子,同时让裴璟珩带兵去河西,逼河西王交出兵权。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裴璟珩反了,领着河西的兵杀了回来,扬言要清君侧。
他不再藏着掖着,将许家当年密谋害死先太子,裴家救下太子遗孤的事一一昭告天下。
原来裴璟珩从一开始佯装投诚,不过是想找到许家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的证据,从而彻底将二皇子连同他的母家连根拔起。
嘉德帝得知真相,气到中风,却同样暴毙于一个寂静的深夜,死时身边只有许贵妃,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副遗诏,二皇子连夜登基,火速上位,第一道政令便是下旨降罪,要灭了裴家。
裴家人偷偷经由密道离开,却被上官旻安插的假芬儿泄露了行踪,被上官旻带人堵了个正好。
上官旻以此做要挟,传信儿要裴璟珩扶他上位。裴璟珩怒而派出夜枭门的人去杀他,救出裴家人。
双方火拼,裴老夫人于惊慌间心疾发作,因为寂无并不在府里,所以没人救治,很快就去了。
裴沁被假芬儿挟持着,见状拼命挣扎,也被不小心割破了喉咙。
二夫人见沁儿倒下,红着眼要去跟假芬儿拼命,同样死于刀下。
只有谢氏因为一早就暗中投奔了,这才安稳活了下来。
裴璟珩得知消息,霎时黑化,再不管什么祖训,更不顾镇国公的阻拦,直接领兵杀进了宫。
二皇子和上官旻的人头随即被他挂着城门上,日日暴晒,尸身更是扔在狗圈里被撕碎。
这之后,裴璟珩登基,立淳儿为太子,开启了大盛史上最冷酷严苛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