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回到了住处,天色已晚,他刚进门,晚饭就送过来了。
学院的饭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林立单独使了银子,吃食上就精致了些,但总是不如家里的好。
不过今天竟然是饺子,还是肉很多皮薄馅大的饺子。
林立喜欢吃带馅的,饺子、包子、馄饨是最爱,一大盘的饺子都吃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想起在家里时候,吃得种类要比学院里丰富多了。
又想起崔巧月,她肯定更吃不惯大夏的饮食。
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若是秀娘在学院里,一定适应。
不觉摇摇头,将思念秀娘的心思压下。
在学院里住宿学习,果然是静心效率高。
一个院子里住着六个人,如今压根就没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麻烦不说,林立也没有机会鼓捣他想要研究的东西。
只能静心写策论和背书。
这才到了学院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比《论语》还要厚一倍的《诗经》,就背下来一大半了。
几乎全是利用的晚上时间。
只是越往后背诵速度越慢。
林立现在理解了古代帝王一本书要读、背、抄、默各二百遍的原因了。
书背得多了,难免遗忘。
想要记得牢固,就得温故而知新。
林立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他没有科考的负担。
他却不知道,这个晚上是他来到书院最后一个安宁的夜晚了。
虽然他到书院里才十天。
林立照例是在子时入睡,睡前,他将《大学》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口干舌燥。
还好没有忘记。
躺在床上,隐约觉得院子外边好像有些响动,再细听,又没有了。
林立将之归结为夜风,很快就睡了过去。
学院内,欧阳少华被从梦中喊醒,他匆忙穿上衣服,接过信使送来的密信打开。
信上只有寥寥的几行字,欧阳少华再看了一遍,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信点燃。
待到信纸都烧成了灰,信使退下休息,欧阳少华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下。
他才睡下不久,这么一折腾睡意就全没了。
信是远在北地边境的夏云泽发来的,信上说,想办法扣住崔巧月,不许她离开。
崔巧月要离开?难道是北匈奴的老单于真的不行了?
外界以为,北匈奴的公主备受宠爱,因喜欢大夏文化,特意前来大夏求学。
其实不然。
北匈奴从上次战败之后,主动求和,欲将单于最心爱的公主送过来和亲。
当时崔巧月才十多岁,如此年纪和亲很是不妥,便协商着以读书为名送到大夏。
也是全了公主的名声。
这三年以来,崔巧月大半时间都呆在学院内,只每年几个节日里会到京城,在皇宫里住上一阵。
欧阳少华知道,这是圣上在给崔巧月与皇子们创造机会。
毕竟,两国若能结秦晋之好,便是避免了战争的发生。
大夏虽然打败了北匈奴,但是北匈奴民风一直剽悍,每年都有打秋谷的现象发生。
这一年来一直传闻老单于病重,而北匈奴的风俗,就是新单于继位,一定要以发动一场战争,来获得威信的。
现在夏云泽特意来信,让他留住崔巧月,难道是老单于真的病危了,边境真的要发动一场战争了?
欧阳少傅的神色严峻起来。
欧阳少华身为院长,只偶尔会给学生们上堂课,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
收了林立为徒之后,每天上午都悉心为林立讲学。
林立乖巧听话,理解力强,学习的能力也强,很让欧阳少华喜欢。
尤其是林立的孝顺。
刚收了林立为徒,他就亲自前来送上万两银票的束脩。
欧阳少华能辞官回乡开学院,就是淡泊名利了,但没有人不喜欢银子的。
因为银子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受尊敬的程度。
而作为束脩,尤其是拜师时候的第一笔束脩,不论多少都是不能拒绝的。
这不到十天的时间,欧阳少华就喜欢上了林立。
是啊,谁能不喜欢聪明又用功,又孝顺的徒弟呢。
所以,他悉心教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得已将林立牵扯进权利的倾轧中。
欧阳少华上了年纪,半夜醒来很容易睡不着,他干脆不睡了,进了隔壁的小书房。
下人送上来炭火,又端了热茶,将白日里林立送的蛋糕点心端上来几份。
欧阳少华喝着温热的茶,吃了一小块曲奇,胃里舒坦起来。
视线不由就落在了墙壁上一幅青松画作上。
这是上次诗会回来之后他亲笔所画,书画上海提着林立创作的那首诗。
他站起来走到画作前,凝视着挺拔的青松,脑海里意外浮现的却是林立专心听讲时候的样子。
他无需打听,就知道林立在这些时日是如何用功的。
《论语》一万六千字,《孟子》三万五千字,却利用从北地往返的路上全都生生背下来了。
这绝对不是天分,是毅力。
就如这傲然挺立的青松,绝对不会被大雪压倒。
欧阳少华的嘴角不由浮现出笑意,他回身坐在书桌旁,一边品着茶,一边仔细思索着。
架子上的沙漏无声地落下,眼看着又一个时辰过去。
欧阳少华终于决定下来,这才重新回到卧室去。
第二天一早,林立照例早起跑步。
他现在在学院的小路上跑步都习惯了,今天脚下一拐,不知道为什么就往崔巧月所在的小院子的路上跑过。
远远的就看到小院门前拴着匹马。心里奇怪着,不免就多看了两眼。
心说公主就是有特权,马都能牵到住处。
没怎么在意,从旁边小路上绕过去。
吃过早饭,林立拿着昨日做的文章,捧着书去了师父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