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接触欧阳少华不多,少有听到欧阳少华这么接地气的语气。
一时之间,内心的不安都被忽略了。
“师父,我只是觉得我有这份能力,我也舍不得浪费土地。”
林立的思路很清晰,“粮食是国之根本,我现阶段所有的生意也都离不开粮食。
村子里的几户老弱也确实需要帮助。”
欧阳少华闻言,神色稍稍和缓,却仍然摇摇头。
“勉之,如果你心中只有经商,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我观你志向并非如此。
商人逐利重利,但银子在你眼里也并不如何重要。”
林立茫然了下,银子在他眼里不重要?怎么可能?他从来到这个世界里,一门心思就为了赚钱的。
“为师知道经商只是你谋生的一个手段,为了你心中的豪情壮志。
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的能力有限,若是都被细枝末节拖累,大事如何能成。
牛头村分地,只是大夏若干村子中的一个缩影。
以你的性情,也不单单是买下村中老弱农户的土地,必然也打算在耕种上帮着村民一把吧。”
林立点点头:“是的,弟子与北边交易的时候,买了几十头牛。
有的是母牛为了产仔,也有的是做耕地打算的。”
欧阳少华笑了下,点点头,可随即神色就严厉起来:
“你开办了镖局,又在村子里开了作坊,手下该有合用的人。
不过是动用耕牛耕地,买下几十亩土地而已,就需要你事必躬亲,你养那些人何用?
你在村子里开的作坊,几乎家家户户都受益,却连分地这般小事都要你在场。
勉之,你昨日的错,不仅仅是在王刘氏的处理上思虑不周,还有不分主次,不分轻重。
你好好想想,对于你现在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林立不敢坐下,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师父面前,认真地想想。
他昨日里为了制止王刘氏对周涛的诽谤,一句疯了,给王刘氏下了定论。
当时是不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呢?
能的。
他当时完完全全可以站在大义的角度上,直接揭露出王刘氏虐待亲夫幼女,在与村长配合着,剥夺了王刘氏对女儿的监护权。
就算当时出手买了三丫四丫也可以的,吃住在糖厂,白日里跟着苗秀才读书,也无需他费心。
王刘氏得了银子,足以消停一段时间的。
再次,他以疯魔定论王刘氏,确实不该在分地结束以后放王刘氏回家。
因为他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本,反而将问题扩大了。
他该联合村长一起,以虐待罪名将王刘氏送到县衙。
还有就是,他确实不该亲自到村子里参加分地。
他不在场,王刘氏也不会将矛头指向他,也就没有昨日村中的大火了。
懊悔在林立心中升起,他终于体会到了师父这番话的苦心。
师父这是对他期待很深,所以失望也很重。
“师父,我,我知道错了。”林立惭愧地低下头,“我不该本末倒置。”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位本末到最这四个字上。
他请假在家,是要安抚可能怀孕的秀娘。
但是他却做了什么?
厂子里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崔哥了,崔哥离开,也有周涛代管。
人员上的安排,也都已经提前定好了,他去或是不去,都是决定下来的事情。
至于分地,地的好坏对他来说真没有必要,即便是偏远点的,也不需要他自己动手耕地不是。
再说了,村长和村子里的人得了他的好处,敢将边缘的荒地分给他吗?
欧阳少华点点头:“既然知道错了,就该要补救。你打算怎么补救。”
林立道:“弟子在村子里有砖窑,这两天已经点火烧砖了。
弟子原本打算在村子里抽掉一部分人烧砖,一部分人负责所有的耕地,然后共同把村子里的房屋建造起来。”
林立观察了师父的神色,可惜没有看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只好继续道:
“但现在方县令说县里会拿出银两帮助村子灾后重建,再将村子里都建造成砖瓦房似乎就不大好了。
弟子还记得城里冬日施粥,也只是粥会稠些,并非施粥之人银两不足,而是救急不救穷。”
林立真心迷惑了。
他不能也不应该用后世的想法改变这个时代,更不应该我行我素完全沿袭后世的想法。
他在这个时代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秀娘和爹娘,还有师父,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也要顾及到师父的声誉。
欧阳少华微微点头:“你造福村人,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上你心目中的好日子,这个想法是不错的。
灾后重建也是对的,以你的能力,将村子的房屋都建成砖瓦房,也没有问题。
前提是没有县里的救灾款项。”
欧阳少华看着林立心里有少许的欣慰,几句点播,林立就懂了。
“匹夫做事,只为一时之勇,多谋之人,才会审时度势。授人以鱼为小善,授人以渔才为大善。
所以官府救灾是外在,以提供尚可的衣食住行,激发灾民的自救。
也因为只有自救,才能真正摆脱灾难。”
欧阳少华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立,“世人皆是凡人,一旦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便再难辛劳。
王刘氏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林立恍然,他以为他现在彻底明白他错在哪里了,可师父接着说道:
“人行于世,不外乎人情世故四个字,官场之上,也是这般。
之前要你背诵《中庸》,便是要你明白何为中庸之道。
你要知道,即便是站在权利的高峰上,也要通晓平衡之术。”
欧阳少华微笑了下,“现在,你可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林立心中还有些迷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