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议事并不晚,之后李程又赶回来,带回来从孟飞虎账下收到了托安其它信件。
信件上日期正是孩儿山大战前夕,托安与孟飞虎约定互不进犯。
林立作为夏云泽新任心腹,从议事厅离开之后,就跟去了书房,全程参与商议。
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接近三更。
在夏云泽那边热闹,林立都差不多将宴席上一幕忘记了,等到回到自己院子,忽然冷清下来,心就有点发抖。
他是不怕鬼神的——他自己也算是做过一次鬼的,但人的天性里就畏惧鲜血淋漓的场面。
尤其是在黑夜里回想起来。
林立本来想要在书房里静一静的,可坐在书房里,不那么亮的烛光投下阴影,他就提心吊胆。
越是不想回忆,回忆就越是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哪怕拿起书本口里背书,脑海里的画面还挥之不去。
书房是呆不下去了,可卧房里也是一样。
要是秀娘在就好了,要是屋子里有了人气,就不会害怕了。
林立抱着被子坐着,盼着自己累到极致之后倒头睡下,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害怕了。
“大人!”外边传来风府的声音。
林立倏地跳下地,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到门口将门打开。
“有事?”他巴不得风府有事。
“大人卧房烛火一直没灭,属下担心火烛,来看看。”风府站在门口。
“进来进来。”林立转身穿上鞋,又转身道,“你要是不困就陪我说说话。”
风府道:“大人要说什么?”
林立让风府坐下,他自己坐在床边,问道:“和我说说,你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你面前,什么感觉?”
风府沉默了下,道:“当时年纪小,记不得了。”
林立诧异道:“多小?那你记得的时候是多大?”
“四五岁吧,能记住的第一次是条狗死在我面前,被我亲手杀死的。”
林立愕然了下:“四五岁?”
“我们暗卫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培养的,从小的肉食,都要我们自己猎杀。
最开始是抓大公鸡杀,然后是鹅,狗,后来就是人。
最早看到的也不是死尸,是没有完成任务公开受刑的。”
风府笑笑,“听说大人在永安城上参与御敌,射杀匈奴兵无数,怎么也会害怕鲜血淋漓的场面?”
林立摇着头:“那不一样。箭射过去好远,人如何死的,根本就看不清。”
“当时据说有匈奴兵跳上城墙,也肉搏了。”风府问道。
林立还是摇头,“那时候,生死关头,哪里想那么多,之后也忙着守城,根本就来不及想。
等到松懈下来以后全是庆幸,城墙上的那些就都恍然了,仿佛大梦一场。
和今天,清清楚楚地看到,不一样。”
林立轻轻叹口气,“风府,你不会笑话我胆小吧。”
接着又自嘲地道:“我发明炸药,火炮,铁丝网,哪一个都是置人于死地的东西,偏偏要害怕血腥,很虚伪不是?”
风府沉默了一会道:“大人是真性情。大人是书生,那等血腥场面看到会不适是正常的。
和大人发明炸药火炮,没有任何关系。”
林立不管风府是不是恭维他,他只当风府这话是真心。
便道:“可能过一两天就好了,现在,只要我独处,脑袋里就是白天那一幕,血淋淋的半个胳膊,满地的……”
林立摇摇头,“你在这里我说着,就不害怕了。”
风府道:“属下在这里守着大人,大人可放心安睡。”
林立道:“也不用你守着,你也睡,我有人在身边就好些。”
风府便道:“那属下搬个软榻过来。”
林立本来想说他二人可以抵足而眠的,闻言便咽了回去。
果然房间里多了个人,尤其是可靠的风府,林立便不觉得如何害怕了。
他知道要想不怕,不是不想,而是要尽快适应,以毒攻毒,脱敏疗法。
但说来也奇怪,这般再想,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却不是害怕得不敢闭眼了。
耳边风府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就仿佛安神香一般。
林立还想要琢磨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却不觉就睡着了。
王府夏云泽的书房,此刻还灯火通明。
人都散去了,只有夏云泽和莫子枫还在房间内。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很轻松了。
夏云泽拨了下烛火,“本王一直以为勉之若是知道我们的计策,会很失望。
一直以来他给本王的感觉就很奇怪。
说他有商人的狡诈吧,他将种种赚钱的法子给本王,全不在意。
说他有书生的迂腐和坚持吧,本王每月给他数万两银子的分红,他拿着也不心虚。
发明的火药火炮铁丝网,全是杀人利器,可最先拿出来的却是曲辕犁。”
莫子枫笑着道:“这更证明了林大人的聪慧,胸有大志,也证明了王爷的魅力。
正是有林大人相助,王爷的计划才能加快实施,王爷回京的时间才能这么快就定下来。”
夏云泽点头:“是啊,没有勉之的火药、铁丝网和火炮,咱们能打赢弗雷,可不会这么顺利,损失这么少。”
莫子枫接着道:“托安也不会这般心甘情愿配合我们。”
两人相视一笑。
夏云泽道:“如今还差孟飞虎的手书。”
莫子枫笑道:“没有也无妨,孟飞虎的手书肯定是在托安那里,北匈奴人最讲义气,这手书说什么也不会拿出来的。”
夏云泽哈哈一笑:“言之有理。”
却又沉下面孔道:“本王一直想要个名正言顺,到如今,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莫子枫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林大人不是还说过,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王爷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