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波听了阎解成这话,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神情激动双眼还有泪光闪烁,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所长,我还好,还好…”
阎解成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这样子是真的激动,还是装出来。
毕竟,当年这周小波是自己亲手送进去的。如果他真的悔改,那倒还好。
就怕,他怨天尤人,觉得都是自己时运不济。
不过阎解成也不用管这些,反正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便说道:“好个屁,也不看看你现在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阎解成骂人,周小波也不敢反驳。心里还有些高兴,领导他是了解的,能骂自己说明还想拉自己一把。
他就怕阎解成跟他客气,这样怕是最后没有任何结果。
阎解成看了一眼周小波,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怎么样?回来之后有没有给你安排工作?”
周小波赶紧说道:“所长,我是上个月回来的,家里都还好。
只是孩子这些年没见我,跟我有些生疏,也许他们心里还是怨我吧。
至于工作,如今城里的回城青年那么多。哪能轮到我这一个犯过错的人?”
阎解成掏出烟给周小波扔了一支,然后自己点上抽了起来。
吸了两口烟,阎解成知道这周小波怕是想让自己,帮忙给安排一下工作。这事对他而言,也就一句话的事情,没有什么难的。
就算是他家的三代小黑想当警犬,阎解成也是有办法的,更何况一个老牌研究生。
这些年阎解成不敢说胜天半子,至少也是一个执棋人。
阎解成便问道:“这些年学过的东西有没有忘掉?”
这周小波当年唐山铁道学院的老牌研究生,放在这个年代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学历。
所以,阎解成才这么问。
周小波听到阎解成这样问,便激动的说道:“所长,我没有忘。
一直都没有忘,这些年服刑的时候,我们也是到处在修铁路。”
阎解成听了便点了点头。
不过,随之他有些好奇的问道:“照你这么说,你这些年都在修铁路。
按照你的学历跟技术,那应该是有不少的路局和工程局会收留你。
怎么会没有工作?”
周小波听了阎解成这个问题,有些迟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服刑结束之后,确实有不少的单位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可一段时间过后,这些单位都通通的没了动静。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
后来,经过别人提醒,他才明白这件事情的缘由。
阎解成周小波脸上的神态有些迟疑,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内情。
便接着问道:“详细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小波这才说道:“领导,这事一开始确实是有不少单位想要招我的。
可他们都看了档案之后,又纷纷拒绝了。”
阎解成听了这话,自然是明白什么原因了。
这些单位有顾虑啊。
毕竟周小波的身份比较敏感,是阎解成的前秘书,又是当年阎解成亲自办的。
所以,这事涉及到阎解成,自然是顾虑重重。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然是没有单位敢要他了。
阎解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这居然是由于我的原因,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
说完,阎解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些人呀,要是把这份精神放在工作上该多好啊。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祖国的最西边。
有一个石砟生产厂,又有一个人因为他,正在遭受着无妄之灾。
西域珂珂乐石场,棒梗躺在床上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觉得这天、这地、这人都在跟他作对。
他觉得自己如今就是霉运当头。
自从到了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轮到他的时候都是稀的,菜也是没有了。
干活的时候,分到的工具是最差的。
领任务的时候,每次都是最辛苦的。
分到的房间是年久失修的,有一次差点便被塌下来的房梁给压死。
炸山的时候,差点便将他埋在了下面。
开巨石的时候,差点被砸断了左腿。
这次众人搬一块大石头的时候,他被砸断了右腿。
医护室的医生,还刚好外出采购药品去了。
最后,厂里只是找了一个据说是专门给牲口看病的驴先生,草草的给他包扎了一番,给他的腿上抹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然后,便被扔到了床上,就没人管了。
这一切的遭遇,都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而棒梗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厂长办公室,他们的刑厂长听完关于棒梗断腿这件事的汇报后,也是无语了。
刑厂长没有想到,这个贾梗的命居然这么硬。
一般人在他们这里,要是遭到这种算计,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这个贾梗,总是能死里逃生。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无时无刻的保护着他。
刑厂长一想到,他们设计的那么多巧合总是失败,也是不服气了。
如今,他可不仅仅是妄自猜测上意行动。而是他跟这个贾梗彻底的杠上了,搞贾梗只为了解他自己心中的那口恶气。
心里想着,这次不给贾梗那断腿用药,他总归会完蛋的吧!
阎解成在办公室里想着周小波的情况,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岗位。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职场上这周小波身上都烙印着阎解成的痕迹。
阎解成索性便直接问了,看看周小波自己想干什么。
“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想做什么工作?”
周小波说道:“所长,我如今没有其他要求,只要有份工作可以养家就行。
这些年,家里都是我爱人一个人操持的,我就想着帮她减轻些负担。”
阎解成见周小波自己也没有目标,想了一下便说道:“去大学教书,你有没有兴趣?”
其实按照周小波的情况,去大学教书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他的履历是有污点的。重新进入部里从事行政或者技术工作,影响不太好。虽然学校如今也是部里管理的,可毕竟有一定的自主权。与部里其他单位的牵扯不太深。
这周小波又是六十年代的研究生,学问这一块没有任何问题。
去学校老老实实的去教书,不要掺和其他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阎解成才这样问的。
周小波听了阎解成的这话。赶紧说道:“所长,我愿意。只是我这样的能行嘛?”
阎解成笑了笑,说道:“有什么问题,你不是也说了这些年你一直也在做铁路行业。
也没有拿你过去的事情说事,毕竟你也已经受到了处罚。
我们的政策就是治病救人,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说明你自己完成了改造,如今也是个好同志,谁还能一棒子打死你?
再说了,你毕竟是60年代的研究生,就是这学历放在哪里都够了。”
看着周小波终于见自己工作有着落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也是替他高兴。
阎解成见了,便说道:“那这样吧,你就去交通大学先当个讲师吧,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给他们学校打个电话说一下。”
阎解成说着,便当着周小波的面打起了电话。
毕竟这周小波,确实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这才找不到工作的。
至于他以前犯的那些错误,在阎解成看来,这十年的时间,他自己为自己的那些错误买单了。
治病救人这是他的真心话。
阎解成对于他前世,用人单位要的做法,是不屑一顾的。
人家都已经为自己的过失,买了单,也承担了后果。
还抓着不放,让人家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这不就是逼着人再次走上犯罪的道路。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违法犯罪,都是惯犯的原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整个社会都对他们充满了歧视也也就算了。
还不叫人家生存。
都活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上做个好人?
还不如回去接着吃免费的饭。
电话直接打了校长办公室,阎解成也没有掩饰,而是将周小波的情况跟对方说的很清楚。
交通大学校长听了阎解成的情况后,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毕竟,在他看来,这周小波是60年代的研究生,就算放在他们交通大学,这学历也算是可圈可点的。
就周小波当年犯的那些错,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如今,相当一部分人,还不是照样的。
这些人当年做过的事情,真要算起来,可比周小波的问题严重的多了。
人家还不是照样端坐高台。
阎解成跟交通大学通完话后,便将情况跟周小波说了一下。
叫他准备好材料,下周一让戴茂送他去交通大学。
周小波听了之后,也是眼里红红的。毕竟这自己一个人去报道,跟阎总工秘书去送是两码事。
工作的事情搞定后,阎解成便让周小波离开了。
看着周小波离开的背景,阎解成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人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毁了,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做人。
第二天,阎解成忙里偷闲挤出时间,参加了在京城召开的全国科学技术协会全国会议。
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增选几位副主席。
阎解成也是这次增选的候选人,所以他这才抽时间参加的。
当然了这种所谓的选举,也就那么回事,阎解成毫无悬念的当选了。
阎解成在会上也专门做了发言,他发言的题目是《科技与生产的改革,产学研模式的讨论》。
阎解成给大家讲了一下科研、教育、生产不同社会分工在功能与资源优势上的协同与集成化,在技术创新上、中、下游的对接与耦合当面的一些探讨。
当然了说是探讨,其实这都是后世1.0的东西。阎解成不生产理论,他只是一个先进理论的搬运工。
这产学研,阎解成是准备在他们部里实施的。
这理论自然是好理论,只是阎解成心里清楚不做好管理。
最后肯定要变味的。
毕竟,这歪嘴和尚能念什么好经!
这种注重应用的合作模式,稍不留神会便味道。
不做好管理,产业化,会让学术科研也染上了铜臭,让教育变得功利,师者变得肤浅。
众人听了阎解成这种研究,开发,生产一体化的先进系统,不由得觉得自己老了,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了。
一些人原本对于阎解成当选副主席,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可听了阎解成这份报告,也都说服了自己。
毕竟这份报告高屋建瓴,充满了创造性,有着不凡的智慧。
来参加会议的一些高层,听了阎解成的汇报,也都是若有所思。
毕竟改革开放,便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些科技专家,以前都是在计划经济下按照国家科研任务做科研的。
如今,改革的浪潮喷涌而至。他们这些科技大佬,也都对未来充满疑惑、迷茫。不知道接下的路怎么走?
听到阎解成产学研相结合的理论,霍然开朗。对以后科研模式的发展,也有了比较清晰的路子。
虽然,阎解成也讲了产学研做不好的后果,以及可能导致腐败。
可谁关心呢,至少这是一条出路不是。
在众人想来,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这产学研明显利大于弊,绝对的好办法。
所以,阎解成发言结束后,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大家对阎解成这发言、这理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会议结束的时候,有很多领导、专家。又拉着阎解成的胳膊,纷纷让阎解成参加他们的各种协会。
见这种情形,阎解成哪能答应。
本来平日工作就忙的要死要活,如果再加入各种协会,那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所以,阎解成只好说道:“呀,刘主席,真的。机械我是一点都不懂啊。
这我去了,不是丢人现眼嘛!不能去,真不能够去。”
“张教授,桥梁建筑协会我可真不能去啊!
您是知道我对桥梁可是一知半解,就是一个刚入门的小学生。这要是去了,不是见笑于大方之家嘛!您可不能害我啊!”
“龚教授,您说您这动物学协会来凑什么热闹?
我倒是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狗,您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去当个副主席怎么样?”
阎解成使出了十二分力气,这才从一群老头的包围中,挤了出来。
这些人别看平日里,一副巍巍颤颤的样子,其实力气是一点都不小的。
一旁来参加会议的金教授,如今高铁研究所的所长。他是机车车辆协会的主席,这会居然也一脸笑嘻嘻的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