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其实自从前段时间宗门大比上被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雷劫劈过之后,整个人的神识就昏昏沉沉的,仿佛在虚无的宇宙中生活了整整三个月。
她肉身出于晕厥的状态,但是神识一直保持着清醒,因此当时她能时不时听到外界的声音。
她愿称自己为植物人状态。
至于醒来之后就不再睁眼,是因为……天道有言。
“舍眼以心观世。”
她曾经一直苦于自己是否是书中人,而蒙蔽了自己的心。对于师兄师姐的好,全当做是他们在走剧情。
可是……
剑修赠剑,符修予符。
他们的好,对江素来说越界了。
众所周知,剑修的剑,比命还重要,可柳云清和小师姐竟然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的本命法器,那和舍了命送她有什么区别?
江素这才知晓,她看不清因果,辨不出真假,读不懂人心。
如今来看……这算是天道的提点。
天道给我走后门了?!!
突然出现这种思想,江素只感觉自己对这个剥削打工人罪恶天道的印象有些割裂。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既是鬼修,又因碰了魔气成为魔修?那你这一生还挺波澜壮阔。”
江素自己明悟,便不愿在于他相论自身的事情,随意点评着和他搭话。
“如姑娘所言,确实如此,在下也认为自己的一生起起伏伏,好比海上的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姑娘可愿意听我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江素心道:“机会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如果你想的话,那我自然是可以……不过你需要告诉我如何去黑塔的第四层。”
黑袍轻声一笑,“好。”
衣袖翻飞之间,忽有狂风大作。
江素在识海中能够清楚的看见外界的虚无之中出现了一段楼梯沟通上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姑娘,那我开始讲了。”
江素这下放了心,乖巧的盘着腿,熟练的当起乐子人。
这鬼修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清冽却无寒意,仿佛要将人带入一片梦境之中,不知不觉间少女神情恍惚,随他而走去过往。
“我的神识曾经是一个男修,长生路上稍有天资,家中有位相依为命的亲人,二人一同生活多年,平淡安祥。可惜世事蹉跎,我为了亲人铤而走险惹怒了这修真界中一位大能的女儿。”
“这位大能的女儿毁了我的肉身,还给我灌了上古时期的药水,将我贬做一名凡人女子身上。”
“我作为一个女人又重新在凡间活了三十八年。只不过,这女子有父无母,却家境富裕,衣食无忧。成年后嫁贵夫,得诰命,一生风光无限。”
“唯一的痛苦,就是幼时孤独,玩伴存有异心。七八岁时,又不能同男子一般上学堂,读书不得其意。长大后更不能入朝为官,一展宏图,及笄后被困在后宅,日日处理家务,不见前世领略过的远阔山河。”
“这女子身体不佳,成亲后久久不孕,夫婿娶了一房又一房。虽然对她的宠爱不减,但依旧伤了她的心。”
“幸而三十七岁那年觅得良医,终而怀上丈夫的孩子。哪知无边痛苦才刚刚初至,三月频频吐水,四月食欲尽失,五月腿脚浮肿难以下地,至十月竟都躺在床榻之上。”
“容颜苍老,芳华易逝。”
“最终呀……那个女子在冬日里因难产而死。”
“一声儿啼,一声呜咽。”
鬼修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虚空之中不见幽幽回音,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
江素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有乐子的故事,甚至称之为景朝一半妇人的生活实录,心里还隐隐有种异样感。
“怎么有些……熟悉……”江素心道。
寂静之中,黑袍鬼修突然开口。
“江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嗡——”
江素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充斥着一股魔音,宛若海浪翻涌,兵甲相鸣,百姓哀嚎,种种同时奏响,宛若……人间炼狱。
彩衣少女的肉身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头,整个人侧倒在地,蜷缩蜷缩成一团。
她的呼吸逐渐加快,心脏几乎就要从她的喉咙中越狱而出,四肢抽搐,汗流浃背。
“原来是你……”
识海中的江素亦是抱着头蜷缩在地,她咬牙切齿道:“席朝!”
“原来你在这里!”
识海中黑袍突然向少女袭来,整个袍子化作铺天盖地的黑布将她包裹其中。
江素一口咬上自己的虎口,强行用痛苦感使自己重新夺得身体的控制权。
下一刻,她猛地从衣袖中出两根长针同时捅进自己的耳朵中,血腥味因此涌上鼻腔。
识海中的她双目紧闭!
不观世,不听音。
江素的神识重新回归于肉体之中,这一次,她双手握紧盲杖,猛地拔出双刃。
长睫微颤,她久违的睁开肉身双目。
“……”
“席朝,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瞎,那你就应该清楚……”
“我还有两条完好的腿。”
彩衣少女气势汹汹,周围杀意四起,席卷整个虚无之中。
她经久不见现世,入目只看生路。
“再见了兄弟!”
江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拔腿就跑,奔着方才席朝变出的楼梯,头也不回施用学过的身法,
方折教的东西,必属精品!躲一个飞来飞去的鬼修,绰绰有余!
“席朝你等着,就算你再有机缘,我也早晚领着人回来弄死你!我让你在这里埋伏我!老阴闭!!”
江素骂骂咧咧,跑到楼梯尽头猛地往上一跳,扑面而来的冷风提醒她彻底摆脱了那个鬼。
“呼——”
不知何时,江素的眼睛又重新闭上,她熟练的掏出自己的琉璃瓶,咬进一枚丹药,耳膜恢复如初。
“席朝……”两齿之间碾碎丹药,化作水又吞进喉咙之中。
“原来他被抓进了黑塔……他不是在我的丹炉上吗,怎么真就成了凡人,还以凡人的魂魄修了鬼道?”
江素两腿一摊躺成大字在地上,任由冷风从头灌顶。
“鬼修……这种修士该怎么打?用神识吗?可是神识又怎么发动攻击?总不能是元婴欺负筑基,用神识把人家小崽子撞死吧。”
江素下意识的环抱着自己的盲杖。
她没注意自己现在的动作,其实很像那时用剑的小王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