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之间又各有不同，鹿角与兔眼这些不同，在于学派。人与人之间的理念不同，在于人心。”
“也许应该在集体潜意识里还要划分出一层层，一圈圈。”
不知不觉喝得醉醺醺的林安伸手从壁炉的火焰里挑挑拣拣，找出一块合适的木炭，晃了晃，让上面的火焰热气尽数消散，摇摇晃晃地再度来到纸张前。
他凝视着小老板绘制的这幅画，捏着木炭在上面轻轻涂抹着，绘制出了层层叠叠的云层。
“定格！”
他在其中一个火柴人头上画出一根天线，穿透了好几个云层。
“呼吸法，代表的是我们的生命韵律，代表的是我们的精气神，是‘我’的唯一。而在灵界之中，这个唯一的我，不动摇地定格在某些云层里。”
想了想，又再画了一根，又画了一些分叉连接其他的云层，这下子，就很像一对鹿角了。
“鹿角不仅仅是一种守护，它更像是我们在灵界中选定的一种定位，让我们免受其他集体潜意识的影响。”
小老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我好像有点想法了……”
他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通，“可……”
林安没有理会他，继续在纸张上涂抹着，“人与人碰撞，集体与集体碰撞，我们对待某些事物的认可，其实就是在融入你说的那种共鸣。”
“所以我们还是会受到侵蚀的，它甚至是一种我们主动接纳的，允许环境对我们心灵做出影响的。”
他越说眼睛越亮，转头看向小老板，“所以你说，炼狱是不是就是一种对于猎魔人的集体潜意识的共鸣，灵界的某一层？”
小老板抽了口凉气，“沃特？炼狱世界是灵界的一部分？”
林安醉醺醺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嗝，“咱们来测试一下！”
“怎么测试？”
“简单！”
林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喂，彩票？”
电话那边彩票憨厚的声音响起，“大统领，哈哈，您打过来正是时候，我刚刚从咱们巫师庇护所出来，那里面可接不通电话。”
噢？
林安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愣住了。
小老板在旁挥了挥手，“我在解决了，拉条信号线进去，应该可以，在试着做了。”
算了，林安晃了晃有些醉意的脑袋，对着电话说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要调动一下你的巫术能力，顺便叫上老会计，让他给我加点祝福。”
“好嘞！我现在就挺安全的，在停车场的车里，我这就用‘白日梦会议室’通知老会计。”彩票那边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好了。”
“很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大统领是我的荣幸。”
林安不想听这些奉承的话，他怕迷失在其中，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看着！”他对着小老板嘿嘿一笑，猛地一个仰头，一对尖刺从脑袋上凸起，快速分叉，化为一对耸天而立的鹿角。
小老板羡慕地看着他这对鹿角，这一直是他的梦想。
熔炉飞快的运转起来，身体气机与鹿角熔炉核心连通，林安瞬间感受到灵界灵气气息。
这是只有巫师在高强度施法的时候才能隐约感受到的一种莫名的感觉，也是林安认定炼狱世界是灵界一部分的原因。
“集体潜意识对吧~”
他缓缓地抬起手，傍晚的天空陡然被暗金色的光芒照亮，一对巨手撕开天幕，暗金色的雾气涌动，一尊巨大的暗金色神像浮现其中。
高大魁梧，同样头顶鹿角。
当然，这一幕，在这么一个时代，也许只有林安一个人能看得到了。
他眯着眼仰望着这尊神像，缓缓闭上眼，翻转手臂，仿佛托举着什么。
神像同步地翻手，手中托着一个天平，一个天平托盘的虚影出现在林安脚下，不一会儿，他就能感受到彩票那边的气息。
林安的嘴角露出微笑，老刘的这个心灵平衡咒虽然依托的是‘从属关系’，可以调动属下的巫术能力，但也要是那种真的认可这段关系的从属关系。
换而言之，彩票倘若不忠诚，他是调动不了彩票的巫术的。
有人对自己忠心耿耿，这种感觉其实挺爽的说。
轰~
他头顶的鹿角开始发光，此刻他虽然调动的是彩票的巫术能力，但用的却是自己的心灵作为主宰，施法依然是自己来施法的。
“集体潜意识，心灵认同，人文认同，炼狱世界……”
他嘴里喃喃着，闭上眼的眼缓缓睁开。
一下子，他仿佛陷入一片虚无的世界里，又仿佛整个世界依然存在着。
天地之间，尽数化为一种可见可不见的状态，飘飘渺渺，真实与虚幻交错。
“那么，按道理来说，我寻找志同道合的人，理应能实现的，也就是小老板讲述的共鸣……”
“对，就跟数据库筛选同类项一样，前置了条件，答案应该是唯一的……”
暗金色神像同步扬起了头，头顶的鹿角摇曳发光。
嗡嗡嗡~~~
这片虚幻的天地里，一个怒吼咆哮着，“谁他么把你大爷拉到这里，是巫术吗？你死定了，我……”
大壮哥骂骂咧咧地大叫着，显然他这时候又在哪个妹子床上寻找灵感了，只是，他陡然整个人僵住。
他低头看向仿佛镜面的地板。
轻轻晃动了一下蹄子，是的，蹄子，他呆呆地看着涟漪里的自己，那是一头看起来似青铜似墨玉的巨鹿。
并非梅花鹿那样的体型，身形更像是牦牛，有点像驼鹿，但又有梅花鹿的那种皮毛纹路。
他呆呆地看着地面涟漪倒映的头顶鹿角，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鹿角……
他的鹿角……
“哈~”富态老哥陈富贵从远处奔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大坨鹿，哈哈大笑，“你是大壮，对吧，我感受得到，这里可真有意思。”
大壮愣愣地抬起头，抿了抿嘴。
“哈哈哈~~”陈富贵乐了，“你丫的身上在冒烟你知道吗？”
事实上，每个人身上都在冒着灰黑色的浓烟。
不一会儿，十七个猎巫骑士尽数出现，这里面就属曹教授最为特别。
他的鹿角与大家一样，身躯却是暗金色的，身上虽然也冒着灰黑色的烟雾，但同时缭绕着暗金色的雾气。
“好像是安仔在施法！”张医生缓缓地扭动着身躯，这种四脚着地行走的动物形态，特别有意思，怪不得安仔喜欢变成黑猫或者豹子。
“是的！”曹教授眯了眯鹿眼，凝视着远处的林安，“一种类似于炼狱世界，但又有些不同的施法效果，他似乎正在利用鹿角之间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身体扭曲着，瞬间化为两个。
不多时，一头魁梧的巨鹿出现在大家面前，身旁又有一头小鹿呆呆地看着他。
“爸爸……”
“陆庭玉？”
“陆大哥！”
众人齐齐不可思议地叫着。
巨鹿却微微一笑，“我不是陆庭玉，我是陆庭玉的过去。”
说着，他看向正在施法的林安，面色感慨，“用这个年轻人的说法，我是陆庭玉的灵性。”
“那心灵呢，你的主意识呢？”张医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巨鹿笑着摇了摇头，“再任由这个年轻人施法，你们很快就会看到了！”
说着，他不再理会众人，低头看向面前的小鹿，面色变得温柔，“孩子，我一直想跟你说的，感谢林安给了我这个机会……”
小老板有些哽咽地看着巨鹿，“爸……”
巨鹿笑着低头用脸颊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孩子，我不可能占据你的身体的，你是我的儿子啊。况且，我就是真的占据你的身体，我也变不回来，我是灵性，占据了你的身体，我只能变成巫妖。”
小老板哭了，喃喃着，“别说了，别说了……”
他都要羞愧死了，这样怀疑自己的父亲。
“也许，你可以低头看看，孩子，其实你自己早就是鹿角的一员了……”
小老板愣了一下，低头望去，果然，地面涟漪中，清晰倒映着一头似青铜似墨玉的小鹿。
只是他看起来跟其他叔叔伯伯有些不同，看起来更瘦弱，更像梅花鹿那种纤细的体型。
最为独特的，是他身上的梅花斑纹，都是暗金色的。
大壮跑了过来，用鹿角顶了顶陆庭玉的鹿角，哈哈大笑，“哥，你果然还活着！”
陆庭玉摇了摇头，“只是保持一种比雕像稍有活性的状态，可不算活着，我也就比一般的猎巫骑士雕像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况且……”
他面色感慨，“你很快就不会觉得看到我那么开心了。”
大壮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说？”
陆庭玉看向远处的林安，有些感慨，“我过去做了一些错事，这个年轻人正在把这些错事展露出来，恐怕接下来换你们要恨我了……”
啵~
一种现实世界穿透炼狱世界的声音出现，又一头小鹿出现在这里。
那头小鹿有些惊慌地看着如此多的巨鹿，先是看到林安，接着又看到大壮，顿时有些迟疑。赫然就是彩带巫师，大壮哥的儿子。
“孩子，你……”大壮哥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个身影悄然出现。
几乎都是小老板这种小鹿的状态，身上不同状态的暗金色样式，似乎都在说明着这些人都是鹿角人。
可，鹿角猎巫骑士团从来就没有如此多的人啊？
众人疑惑着，曹教授却率先反应过来，怒吼着，“陆庭玉，你当年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受到这里有我的血脉！”
其实不仅仅是他，好多人都感受到了。
大壮正在和彩带巫师说着话，听到这句话陡然愣住，看了眼儿子，又呆呆看向陆庭玉，仿佛是意识到什么一样。
“我啊……”
陆庭玉感慨着，“我那时候几乎快绝望了，我已经被巫师血脉侵蚀得快心灵扭曲了，做出了一些极端的事情。”
“比如偷偷给你们施展一种姻缘巫术，那是我妻子当年偷偷给我施展的。”
他感慨了一声，“真实奇妙的巫术啊，搭建姻缘桥，塑造一段孽缘。”
“然后你就让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有一个巫师血脉的孩子？你自己有这样的结果，就想让我们这些兄弟们也跟你一样？”张医生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庭玉。
陆庭玉的鹿头表情古怪，“我那时候心灵扭曲了，都说己之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说……我很喜欢我的儿子，我觉得这种事也可以跟你们分享……”
“分享你马！”
轰！
一头巨鹿奔腾而过，用力将陆庭玉撞倒在地。
张医生怒吼着，“你神经病吧你！”
陆庭玉有些无辜地看着他，“对啊，巫师都是神经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特么！”
张医生骂骂咧咧地。
到时候富态老哥陈富贵笑呵呵地走过来，“诶诶诶，别这样，鹿角嘛，有时候做点什么离谱的事情也正常……”
张医生冷笑了一声，“你特么没有血脉孩子当然会说风凉话了……”
“诶，不对！”张医生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陆庭玉，“大壮跟你关系最好都被施展了那个什么姻缘巫术，富贵大傻不可能漏掉吧？”
陆庭玉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感受不到，可能是血脉后代已经死了，你知道的，巫师活着总是艰难！”
“我特么！”这下换陈富贵愤怒了，低着头，顶着巨大鹿角朝着陆庭玉冲锋过来。
嘭~
他的鹿角结实地被张医生的鹿角顶住。
“嘿，多大的事嘛。”张医生乐呵呵地说着，“诶诶诶，别这样，鹿角嘛，有时候做点什么离谱的事情也正常……”
“你让开，让我弄死他！”陈富贵急得身上的黑烟冒得更剧烈了。
好家伙，原来他也有巫师血脉的孩子，然后现在告诉他，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陈富贵甚至会联想到，特么的这个自己的孩子，该不会是在某次猎巫行动中，被自己弄死了吧？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痛！
痛啊~~~~
陆庭玉，你特么个疯子！
突然，一对鹿角挥舞，将他和张医生都推开，力道是如此巨大，让两人都无法抵挡。
是曹教授。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陆庭玉，“我且当成你当时心灵扭曲，事已至此，我不怪你，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但现在，你已经死了，我们却要弥补当年的错误。”
“你告诉我，当年既然对兄弟都这样做了，你对其他外人……”
陆庭玉翻身爬了起来，目光幽幽叹了口气，“没错，我把我的心脏榨成汁，给了刘远谋一个强烈的心灵暗示，让他想办法去给其他巫师加入血脉中。”
“既然我这个猎巫骑士能转化为巫师，我特质的心血自然也可以将巫师转化为猎巫骑士。”
“你简直是疯了！”曹教授冷冷地说着。
张医生倒是镇定，“就想早期那些国外炼气士把巫师血液掺入可乐的手法？”
陆庭玉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你和刘远谋一起做的！”
“我？”张医生疑惑，旋即想到什么一样，看向远处的林安，“眼睛手术……”
“嗯。”
果然，接下来一个个身影开始浮现，有些并没有巫师的气息，显然并没有通过觉醒仪式变成巫师。
“你们看！”陆庭玉示意大家看向那些最后出现的小鹿，“没有经过觉醒仪式的影响，他们的巫师血脉被无形的鹿角意志规训着，并没有出现心灵扭曲的情况。也就是说我的实验其实是成功的。”
“他们确实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生活，像普通人一样老死。而不至于像那些普通拥有巫师血脉的人一样，在无形中被灵界灵气侵蚀，在某一天突然变成弱化版的巫妖。”
“当然，如果你们寻找到这些人，他们无疑也是最合适成为猎巫骑士的种子。”
超凡世界的探索真的不容易。
有了这般的成果，足以抹除陆庭玉过往的那些错误了。
至少，哥们几个的怨气并不会像刚刚那么大了。
陈富贵一脸老泪纵横，“值了，要是能让巫师血脉的人继续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咱们鹿角也算功德无量。陆庭玉，我不怪你了。”
陆庭玉晃了晃脑袋，“你怪我不怪我，我都不介意，我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