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生自诩自己与人为善，所以好人有好报没有一点问题。

    他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

    然后就任由卷帘大将被贬下了凡间。

    卷帘想投奔他，他也得验验货。

    投名状还是要的。

    否则如果只是一个光会嘴上说的，这种妖季党收了也没意义。

    会做PPT和擅长口才的员工哪里都有。

    卷帘大将之前得罪了曹子铭，曹师兄当时还是他的特使，胸怀宽广的长生大帝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想让他忘记，就看卷帘吹过的牛逼能不能实现了。

    季长生把目光收了回来，笑着对昊天道：“大天尊，这个卷帘大将好像原来是在你身边凌霄宝殿当值的，也算是你的心腹吧。就这样贬下凡间，你也舍得？”

    昊天淡然道：“不过是下界一水妖而已，有些奇遇和能力，算不得什么心腹。”

    其实本来是心腹的。

    但是自从他知道卷帘大将和紫薇麾下北方四元帅相交甚密之后，卷帘大将就不可能再得到他信任了。

    这等于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和太子私下交好。

    没有皇帝会容忍这种事情。

    无论这个带刀侍卫再好用。

    季长生记下了“水妖”这个出身，然后瞥了蛟魔王一眼。

    既然是玩水的，以后可以交给蛟兄弟去管。

    有老师和蛟兄在，季长生觉得已经足够安全了。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再多加几个成员一起分红。

    当然了，总得有人去干杂活。

    亲爱的老师身为圣人之尊，是要负责去打架的。

    蛟兄作为准大罗，是要负责代步的。

    长生大帝身为大罗天帝，是要负责躺赢的……划掉，是要负责出谋划策的。

    所以好像确实还需要一两个手下去干杂活。

    但这样的手下，季党当中不缺人选。

    既然决定了换演员，季长生就没把后土推演的《西游记》当成金科玉律。

    彻底推倒重来，也不是不行。

    先看看这个卷帘能不能带给他一些惊喜。

    在季长生内心思量自己的大罗计划时，蟠桃会第二桌席位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勾陈大帝站了起来。

    “大天尊，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他大能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情况？

    又有新节目？

    这次蟠桃会这么热闹的吗？

    不过大能们没想到，他们这次吃瓜，吃着吃着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昊天颔首：“勾陈大帝请讲。”

    勾陈大帝语惊四座：“大天尊，吾认为这诸天大能，寿命实在过于悠长。一旦修行有成，便可飞升仙界，长生不死。但洪荒仙界亦有极限，若是长此以往，天地宇宙不堪重负，最终无量量劫降临，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须要有所改革。”

    昊天十分意外：“没想到勾陈大帝竟有此心，伱认为该如何改革？”

    勾陈大帝声音冷酷肃杀：“大罗之下，设立寿命税，寿命终有竟时，具体细则可以详谈。总之，让大罗之下的生灵轮回往生，循环往复，方可长治久安。”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大罗之下的那些大能失去了永生的机会？”昊天有些不忍。

    勾陈大帝肃然道：“他们失去了永生的机会，就是对万灵最大的仁慈，请大天尊以苍生万灵为重。”

    季长生很想吐槽，格局都升华到这个份上了，那应该先从大罗开始改革啊。

    消耗资源最多且真正永生不死的是大罗。

    是圣人。

    而最大的那一个——是道祖。

    不过季长生忍住了。

    毕竟他又不傻。

    诸天万界，真正征税的对象永远都是中产阶级。

    大资产阶级都是收税的。

    谁还能去剥削最强的那个阶层不成。

    肯定都是最强的去剥削下面的。

    寿命税这件事情，和季长生暂时没什么关系，而且应该也有好处，所以季长生不打算反对。

    但这次吃瓜的大能们终于是没有忍住。

    “勾陈大帝此言不妥。”

    “我等历经千难万险走到如今，勾陈大帝一句话就让我等亿万年苦修付诸东流，贫道绝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天庭一道文件下来，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感恩就完事了。”

    季长生看了眼敢阴阳怪气的家伙一眼，然后看到了一只大白牛。

    牛魔王？

    这家伙还是拿到请柬了？

    不过这厮有点膨胀啊，指着昊天骂天庭。

    虽然昊天确实能忍，但你有我背景硬吗？

    昊天能忍我，可不见得能忍你。

    “牛兄此言差矣，这只是勾陈大帝的提议，昊天上帝还未同意。这种倒行逆施祸乱天下的建言，昊天上帝绝不会同意的。”

    牛魔王呵呵一笑：“傻子都能看出来，昊天和勾陈一唱一和，把我们当白痴呢，就你看不出来。”

    “……”

    沉默是今天的瑶池。

    季长生差点给牛魔王竖起一根大拇指。

    兄弟你是真的牛。

    啥大实话都敢往外说。

    这事确实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但只有真傻子才会戳穿啊。

    天帝的新衣，是你能提的吗？

    不准提懂不懂？

    季长生也不知道牛魔王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总之，他知道牛魔王铁定上了昊天的黑名单。

    看昊天现在有些僵硬的脸色就知道，昊天上帝的心胸和长生大帝应该是差不多宽广的。

    “咳。”

    轻咳了一声的是玄都大法师。

    牛魔王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玄都大法师咳嗽后，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这一幕让昊天眼中逐渐出现杀气。

    原本他担心牛魔王背后是太清一脉推出来反对的，所以只是愤怒，还未想过宰牛。

    但玄都大法师一声轻咳，阻止了牛魔王继续发难，说明此事和太清一脉无关，竟然是牛魔王的自发行为。

    昊天就真的杀意大盛了。

    你一个黑手套，以为自己是季长生呢？敢在我面前装逼？

    要不是修忍道，昊天现场就想吃牛肉。

    不过牛魔王闭嘴了，还是有其他大能在出言反对。

    “寿命税”真的涉及到了大罗之下所有生灵的根本利益。

    尤其是那些在大罗门前徘徊了无数年还没有突破的大能。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死还可能有机会突破大罗，一旦死了，万事皆休。

    这辈子都突破不了大罗，他们当然不觉得下辈子就有希望。

    “请大天尊三思。”

    “自封神大劫后，洪荒仙界和平千年。若是此令一出，洪荒仙界恐怕立时就会大乱。”

    “大天尊，诸天万界，真君境强者不在少数。若是诸多真君境强者联合起来，对天庭的统治秩序也是极大的挑战，请大天尊否决勾陈大帝的提议。”

    ……

    “寿命税”会引发大能们的集体反对，在昊天的意料之中。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大能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昊天有提前准备应对措施。

    他微微点头，先是制止了蟠桃会上的喧哗，随即便对勾陈大帝道：“勾陈大帝，你既提此议，可有后续思量？朕施仁政，自然不能坏了万界的秩序，还是要以和平稳定为大局才是。”

    勾陈大帝没有一点思量。

    但昊天有。

    勾陈大帝代为转述：“秩序不会被破坏，即便推出‘寿命税’，局面也会一如既往的和平稳定，请大天尊放心。”

    “哦？勾陈大帝何来的自信？”

    勾陈“自信”道：“我已经去拜访了后土娘娘，后土娘娘投了赞成票，表示随时可以为大限将至的大能吸入轮回，带给他们新生。”

    大能们集体凛然。

    昊天的提议，后土投了赞成票。皇天后土联手，就已经有了强行推行“寿命税”的能力。

    这件事情也的确对昊天和后土都有利。

    昊天自然不必多说，“寿命税”的推出，意味着他的统治愈发巩固。

    后土同样可以收获巨大，将那些寿元不多的大能拉入轮回，壮大的是她的权限，她没有理由拒绝。

    昊天似乎也很意外勾陈的行动力：“后土娘娘竟然同意，那看来倒是朕的格局小了。有后土娘娘的支持，秩序的确能够稳定许多。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诸多道友历经磨难，修行有成，只是因为大限将至，便送他们去死，朕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尽管是鳄鱼的眼泪，但昊天的言行，还是让诸多大能内心一松。

    天庭逼的太狠，他们是真的敢搏命的，毕竟天庭这次要的就是他们的命。

    对此，“勾陈大帝”也有准备。

    “大天尊仁慈，此事亦有解决的办法。”勾陈大帝道：“这世间延寿至宝不在少数，效果最好的是王母娘娘手中的蟠桃，以及镇元大仙手中的人参果。”

    大能们瞬间看向了王母娘娘和镇元子。

    勾陈大帝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六千年一熟的蟠桃，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寿命税与蟠桃无关，今日在座诸位，都有品尝蟠桃的机会，自然没有寿命之忧。至于其余人等，只要求到王母娘娘头上，相信王母娘娘也不会吝啬。”

    王母娘娘微笑点头：“诸位放心，蟠桃的量还是很大的。只要大家需要，本宫绝不藏私。”

    没有大能笑的出来。

    他们都能意识到，这就是在温水煮青蛙，分而化之。

    “寿命税”一推出，蟠桃的价值翻了百倍不止。

    以后再求王母娘娘办事，要付出的代价也要翻百倍不止。

    天庭此后对他们的掌控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无奈的是，除非证得大罗，否则他们只能任由天庭收割。

    因为“勾陈大帝”的这个提议，虽然削弱了他们的利益，但是九成的利益都流向了大罗圈子：昊天上帝、后土娘娘、王母娘娘等。

    只有一成的利益会流向底层。

    底层的生灵数量多，他们拿了好处，可以占据舆论优势和道德优势。

    高层的生灵拳头硬，他们拿了好处，不准任何人说不行。

    于是，这些中产大能，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勾陈大帝继续给他们指明前进的方向：“除蟠桃外，还有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人参果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有蟠桃与人参果在，大家也不必担心真的会有寿元问题。王母娘娘与镇元大仙都与人为善，只要大家愿意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王母娘娘与镇元大仙也肯定愿意伸出援手。”

    “寿命税”的消息，镇元子是真不知道。

    他被将军了。

    不过迎着在场大能的注视，听着勾陈大帝的描述，镇元子知道这一次利益划分，他是拿好处的那一个。

    要是他给脸不要脸，接下来迎来的就会是天庭的全力打压。

    镇元子……沉吟片刻，还是收下了这份分红。

    他其实不在意这么点好处。

    但是他不敢不拿。

    首席上，女娲娘娘挑眉道：“镇元子比我想象的心气弱啊，我还以为他会置身之外。”

    身为“地仙之祖”，镇元子的来历悠久，实力强悍，又手握五大灵根之一的人参果树，上古年间还曾经和鲲鹏为敌。在女娲娘娘心目中，镇元子的份量不小。

    但她和镇元子没怎么打过交道。

    记忆还停留在上古。

    季长生知道首席桌上有圣人，圣人的谈话只要他们不愿意，是不会被外人听到的，所以轻笑道：“妈，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镇元子也不是从前的镇元子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拿，王母娘娘怎么拿？王母娘娘不拿，昊天上帝怎么拿？昊天上帝不拿，圣人怎么拿？”

    这都是有连锁反应的。

    注重秩序的上位者的吃相一般来说不会那么难看。

    但上位者还是要吃的。

    吃相要好看，就要下面人铺好台阶。

    他们最后再“勉为其难”的拿大头。

    但凡下面不拿小头，他们直接拿大头，矛盾和怨气岂不是就直接指向了他们？

    镇元子很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女娲娘娘不明白，或者说她懒得明白：“换成是我，我就不拿。”

    季长生又笑了：“所以镇元子不是您啊，他给我的感觉已经老了，肯定没有冲击圣人的希望了。老师，我看他和西方教有缘。”

    准提圣人有点懵：“长生，你别那么激进，镇元子还是很强的，他曾经和鲲鹏大战过，平手。”

    季长生心说我亲眼见过，打的假赛。

    当然了，镇元子肯定很强。

    大罗强者，还是靠自己成就的大罗，就没有不强的。

    但是如来这种一直想谋圣的大罗，包括斗姆元君这种一直看不上女娲娘娘的大罗，在季长生心目中其实地位是更高的。

    他们的心气还在，勇气还在，实力也往往更强。

    镇元子……尽管资历很深，但是在季长生看来已经暮气沉沉。

    简单的说，镇元子躺平了，已经不想怎么更进一步了，想的是怎么保住目前的地位。

    这种大罗好拿捏，昊天都能捏，季长生感觉自己也不在话下。

    人参果，列入计划当中。

    “老师放心，我有分寸。”

    不只是季长生有分寸。

    昊天也有分寸。

    镇元子入伙后，勾陈大帝继续道：“除王母娘娘手中的蟠桃，镇元大仙手中的人参果，以及宇宙间诸多延寿宝物外，后土娘娘的生死簿同样握有掌控万灵寿命的权限。若是诸位还想最后一搏，自去轮回地府拜见后土娘娘。征得后土娘娘同意，自然也可以续命。”

    再次拉了后土娘娘入伙。

    一个“寿命税”，王母娘娘、镇元大仙和后土娘娘赚的盆体满钵。

    三个大罗赚了，三亿个大罗之下的生灵利益受损，在大罗圈子内部看也是值得。

    更何况，拿到好处的远远不只是三位大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无绝人之路，凡事皆有一线生机。推出‘寿命税’，旨在建造更加美好和谐长治久安的盘古宇宙，而不是竭泽而渔急功近利。此税并非将大罗之下的生灵逼上绝路，而是刺激他们更好更快的进步，而且也给他们留出了足够多的缓冲机会。大天尊，您意下如何？”

    昊天环视了一圈，见整个瑶池都平静下来，无论大能们内心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不再出言反对，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勾陈大帝思虑周详，安排的面面俱到。朕虽不忍，但也没有意见。唯有一事，朕还不解，请勾陈大帝赐教。”

    “大天尊请说。”

    昊天问道：“想要推行寿命税，设立寿命大限，具体又当如何操作？真君境强者已经无病无灾，如何能凭空死亡？”

    勾陈大帝对季长生拱手：“这件事，就要劳烦执掌天劫的南极长生大帝了。”

    这件事情想要做成，怎么可能不给季长生好处呢。

    昊天还是拎得清的。

    季长生做一件事情未必能做成，但是想破坏一件事情，肯定能成功。

    所以昊天毫不犹豫的将季长生拉进了分红圈，而且给了季长生和王母娘娘、后土娘娘、镇元大仙差不多的份额。

    “劫运当中，当有寿命大劫。在每一个境界寿元将至时，就要去渡劫历练。闯不过寿命大劫，便当身死道消，重入轮回。长生大帝掌劫运，此事非你莫属。过了长生大帝这一关，这些寿元将至的大能才会归入轮回。”

    季长生明白了，自己成为了后土娘娘的上家。

    昊天这诚意给的不小。

    最主要的是不用他付出什么，还能凭空增加一道天劫。

    他没有理由拒绝。

    “我在下界轮回之时，曾听闻过小世界的佛门有一种说法，名为天人五衰——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此为天人在寿命将尽时出现的种种现象。”

    季长生把好处接了，把锅甩给了佛教：“如来一直在创建佛门学说，我亦深入学习过，感觉其中糟粕不少，精华也很多。勾陈大帝方才所言，与如来佛祖的学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难道你们事先对‘寿命税’之事沟通过？”

    勾陈大帝看季长生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畜牲。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甩锅给如来佛祖。

    不能做个人吗？

    但是妈在万民伞，不得不低头。

    勾陈大帝虽然很同情如来佛祖，还是只能内心含泪捅了如来一刀：“长生大帝慧眼如炬，‘寿命税’之事的确是如来佛祖启发的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来，对不起了。

    我也不想被骂。

    勾陈大帝很无奈的继续甩锅：“如来的佛门学说注重来世，故此想到了让大能轮回。天人五衰，便是如来谋划的让大能陨落时的异象。”

    “原来如此，这倒是可以解释的通。”季长生大气道：“我虽与如来佛祖有所冲突，但对如来佛祖的实力和博学还是佩服的。既然如来佛祖和勾陈大帝都认为此事可行，那我也投一记赞成票。从此，将天人五衰加入天劫当中，还请罗睺星君助我完善此劫。”

    他现在毕竟还没大罗，让他自己捣鼓，还有点难度。

    拿好处就行了。

    背黑锅和打工还是得让罗睺和计都上。

    罗睺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大能的敌意，深深的共情了勾陈大帝。

    季长生真是人事一点不干。

    但魔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罗睺也只能咬牙道：“可。”

    大能们的目光彻底黯淡下来。

    如此一来，“寿命税”的分红方已经有了昊天上帝、王母娘娘、后土娘娘、长生大帝、罗睺星君、镇元大仙……这股力量集合起来，哪怕大罗之下所有的生灵联手也没用。

    数量的堆积在大罗强者面前，是引发不了质变的。

    更何况，圣人也投了赞成票。

    搞定了季长生后，昊天直接对六圣行礼。

    “圣人在上，昊天资历浅薄，谨小慎微，不敢擅专。以圣人眼光看，勾陈大帝所言‘寿命税’，是否可行？”

    其他圣人没有说话。

    改革也改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懒得参与这种事情。

    但是元始天王点了点头：“善。”

    这是他和昊天之前的约定。

    于是，圣人点头，大罗分红。

    谈笑之间，万界格局悄然开始大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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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