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算每月一日休沐的话,这些休息的日子几乎就是一整年之全部。
而如今,就连冬至日都被陛下塞进来了公务,这使得大明官员们多少都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依着这个势头来,除夕上元的休息时日不会还要裁剪吧?
苦盼一年最终也没能好好休息的百官们多少有点忧心忡忡的感觉。
因此,即便是冬至后的朝会上有人弹劾曹国公失仪,从者寥寥。
而且所谓的失仪,在不少官员看来也并非什么大事。
大明如今的藩属当中,能如琉球国一样一年来朝贡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的终归是少数。
绝大多数藩属国还是按照一年一次的节奏前来朝觐,而过年显然就是最恰当的时间点。
因此过年前后也是鸿胪寺这个平日清闲的机构所最忙最杂乱的时候。
小小一个鸿胪寺在过年前后能汇聚各种奇珍异宝、胡姬歌女、香料瑰物,那些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都在空闲的屋舍能做到同院不同风,同屋不同言,本身多少也算是应天府过年时的一道奇观景。
故而曹国公被发现化名跑去与倭人称兄道弟被发现实属正常,因而被弹劾更属天经地义。
不过朝议向来属于意见交流碰撞之地,有人认为堂堂国公此举有辱国体,那就自有人认为国公屈尊刺探倭寇之情乃不拘小节,而更有的激进者尝试揣摩圣意奏罪称倭使诱害国公当驱逐——这一波人多半是想到了去岁朱元璋不受倭国朝贡的旧事。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或者说在预料之内的是,大明天子对这些事的回应皆不咸不淡,就连众人对冬至前两诏的各种回应也都是平淡应对,反倒是在朝议上终于慢吞吞旧事重提了北地残元。
追刘广死战之功,称王辂奋勇之绩,随后话语一转宣布已与大将军徐达议定,于永平府北群山峻岭中修筑长城,倚山海为关隘,联丛山为屏障,设为山海卫以绝胡元之侵扰,好令河北休养生息。
山海卫共计界岭口三十二关,其中最雄之关赐名山海关,由大将军徐达总揽筑山海卫城之事。
很显然,大明天子这并不是在垂询百官的意见,而是在通告他们大明接下来的卫戍方向和对策,众臣子一时间也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国事方向并不需要他们去劳心劳力思考对策,忧的是看样子在国事对策上他们也没能力去提什么意见。
但好在,这些计划的细枝末节显然还是需要他们去补充的,因为这种动作必然需要不少民夫和兵卒,那到底是发卫屯兵还是募贫民迁移,粮草的补足是走漕运还是走海运,这些事都需要细细议上一议。
不过最终真真正正让朝议变得热烈的还是大明天子宣布,将改除夕之休沐。
取原本的除夕和上元之休沐,并而为一并将天寿节和立春的两日休沐挪移过来,如此可使百官能从除夕当日休到过完上元节。
虽然知道如此一来,一年当中的总休息时间是不变的。
虽然知道陛下此举无异于朝三暮四戏猴之技俩,但已经操劳政务到心神俱疲的百官们已经没空闲计较这些,而是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并感受到了由衷的快乐。
也是因此,大明百官们表示将无条件支持陛下修建山海关的任何要求——虽然大家伙本来也没反对的能力和权力。
过了冬至之后,上至皇帝的下至百姓,日常所作所为基本都很难避开以过年为核心了。
将一年存下的钱清点一下,再琢磨一下婆娘孩子的需求,狠狠心补点寻常时都不敢多看两眼的粮食和肉干,再有能力的还能去集上扯几尺布料回来让婆娘琢磨琢磨怎么添置新衣,这便是寻常百姓的新年。
而对皇帝来说要忙的事情就多了,从祭天到祭祖,既要安抚百官也要嘉奖功臣,还得思考如何应对藩属使臣,更要清点天下得失,早早制定出来来年的计划。
虽然忙,但对朱元璋来说乐在其中,儿子朱标虽然同样忙的脚不沾地,但自增设东宫学士之后,标儿的精气神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看来还是省下了不少心力这让朱元璋欣慰不少。
随着年关愈近,应天府的喜庆气氛也渐浓,而就在这关键档口,两船人马也几乎是同时到了应天府,还没等船主人上岸,便已经互相认出了彼此。
不等船只停稳,秦王朱樉就一个助跑借着船舷上的凸起借力,如同鹰隼一般掠过两船之间的空隙,稳稳落在了相邻的船上。
而这艘船上为首年轻人脸上的喜色也几乎是要溢出来:
“二哥!”
“老三!”
简单的称呼昭示了彼此的身份,两兄弟就着秦淮河略微寒暄两句,言谈间难免追忆往昔兄弟之事,说着说着晋王朱棡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
朱元璋诸子当中以朱标为首,故而征战时对其倾注心力颇多,且事事都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老爹和大哥经常在外,于是同样生的早的的朱棡难免就对二哥朱樉多亲近一点,甚至在性格上也颇为相像一些。
“本以为两年前与二哥一同就藩镇守大明之后,便再难见二哥,想不到爹爹竟同时召你我兄弟。”
朱棡在那儿碎嘴述说对二哥思念之情,秦王朱樉就毫不客气大笑:
“我可是对你那厨师徐兴祖手艺好奇得很,此番可有随行?”
于是朱棡顿时就有点脸红,就藩那一年途中他就因为鞭挞厨师而遭了老爹的书信训诫,而他们所有兄弟几乎都有怕老爹的通病,因而此事就飞速传播开来。
笑过之后,朱樉便低声问道:
“那厨师若有随行,我便请爹将其赐给我,等这狗厨子随我到了西安……哼哼。”
笑声低沉,但其中意思也不言而喻,朱棡顿时有点感动,摇摇头道:
“弟此前并不知道二哥也被爹爹召回…不过弟也听闻爹爹亦训斥西安…”
话还没说完,朱樉不以为然拍拍船舷:
“不造住处我住哪儿?爹爹也是吹毛求疵,我大明富有天下,怎么连房子都不能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