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弟！”
一声亲切的‘叶老弟’，让叶青偏头看向眼前这位，此刻笑眯眯的郭老爷。
只不过，叶青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如果是徐达这个时候叫他一声‘叶老弟’，他一定会客气的回应一声。
本来嘛！
之前大家一直是那么的紧张，现在终于迎来首战大胜，轻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面对这位，身为‘朱元璋眼线’的郭老爷，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好脸色的。
原因无他，
他就是要给这郭老爷一个，他叶青小有成绩就上天的印象！
叶青只是白了他一眼道：“怎么的？”
“刚才不还各种唱衰吗？”
“现在一看首战获胜，就笑得跟看到大客户的老鸨子一样了？”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说着，叶青就严肃而高冷的斥责道：“你这是典型的，墙头草，两边倒！”
“我要是伱啊，我就有骨气一点，我就硬着头皮继续唱衰，一直唱到大战结束为止。”
“本来嘛，这才刚刚开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还有，现在已经开战了，郭参将不要不分尊卑，谁是你叶老弟，请叫本官叶大人！”
“.”
一通以找死为目的，还合情合理的输出之后，叶青就不再看这郭老爷一眼，只是专注于眼前暂停的战场。
朱元璋看着这张微微昂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侧颜，也是气得胸腔超了负荷。
一旁的朱棣，看着他爹那起伏剧烈的胸膛，已经能感受到他爹此刻的心肝，颤抖得有多厉害了。
要知道他爹可是一国之君，从来都是别人热脸贴他冷屁股的主，今天却是用一张热脸，贴了叶青那结冰的冷屁股！
朱棣看着他那瞪着一双猩红巨眼，只是默默出着大气的亲爹，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用一种‘佩服之至’的眼神，看着他师父叶青那高傲的侧颜！
必须佩服啊！
一个官只四品的臣工，居然可以让皇帝只能默默生闷气！
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这是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没有的大本事！
朱棣现在只想学到这个本事，然后亲自报这么多年的毒打之仇！
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不自信了。
“这样的大本事，基于皇帝急需，而身边人却都不会本领，还得是多项这样的本领。”
“譬如，造这艘巨箭的技术！”
“我能全学会了吗？”
“我全学会之后，我爹又会不会卸磨杀驴，杀了我师父，然后就仗着是我的老子，无条件的当牛做马？”
“不行，就算我能全学会，我也不能全学会！”
“最起码，在师父寿终正寝之前，不能全部都学会，哪怕是全学会了，也得假装没全学会！”
想到这里，朱棣就看着叶青和朱元璋的背影，心中暗道：“我朱老四，还是很有孝心的”
而此刻，徐达的一只大手，也搭在了朱元璋的肩膀上。
他只是看着朱元璋，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已！
按理说，徐达在这方面也劝不了朱元璋，但他们出发之前，马皇后当着二人的面交代过。
如果他朱重八在出海期间对叶青大发雷霆的话，她就连皇帝陛下和三军大元帅一起收拾！
徐达这微微摇头的小动作，还有那又后怕，又暗示性质明显的小眼神，让朱元璋的脑子里，当即出现了久违的声音。
那便是一声，温柔至极的‘重八’！
当然，朱元璋也不只是因为这声‘重八’才忍！
眼前这超越历史的战绩，虽然王保保功不可没，但造出这性能优越的战舰的叶青，更是当居首功。
不错，
他之前那贪婪的眼神，就是在贪叶青的造船技术。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张热情的笑脸，直接贴在了他叶青的冰屁股上。
朱元璋强行咽下怒火之后，也是看着叶青心中暗道：“你拽不了多久了，你上不了多久的天了。”
“重新回到宁波码头之日，就是你卸任入京之时！”
“到了那时候，老子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从天上跌到地狱！”
“到了那时候，你的所有技术，都是老子的！”
“.”
一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式的自我安抚之后，朱元璋就完全恢复了平静。
可也就在此刻，他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便是自从他开始贪图叶青的技术开始，这都三年过去了，他却一个技术也没捞着。
就连他最为重视的水稻培育与种植技术，也是他叶青到哪里，相关的技术指导就去到哪里。
朝廷和其他地方能沾到的光，也就是可以吃到部分他们售出的粮食！
至于其核心的技术，朝廷一根毛都没有得到！
别说是叶青正在任职的宁波府了，就算是叶青曾任的雁门县，也是如此！
他曾在叶青离任之后，派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去拿技术资料，可人家却直接回了一句，‘未经叶大人许可，就算是朝廷钦差，也得当盗贼处理’！
也就在朱元璋如此思索之时，徐达却是立即开口道：“你们快看，前方海域的水流。”
“这是，要出现漩涡的前兆啊！”
朱元璋一听这话，当即就暂时忘记了他之前想到的一切，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水流变动。
他只看见这水流对向而来的现象，不只是出现在眼前的海域，更在向王保保所在的帅舰方向靠近。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就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也就在他们齐齐看向，那依旧横在海域中心的大明蓝军帅舰，与前方那么多敌舰之时，
位于倭国南朝海军舰队中心的大将船上，千叶崇武和山本一木，也看着他们，眼里尽是杀意。
山本一木皱眉道：“对方的元帅是谁？”
“他攻击我军首舰，使其方向不可控，从而撞击后舰，就这战术而言，海战行家呀！”
“大明的水军将领，虽然江河战役的经验丰富，但海战的经验却几乎没有。”
“他怎么会这种利用实时水文的战术！”
“这里还是我们的海域，就好像这位元帅曾来钻研过我们的海域水文一样？”
千叶崇武听着山本一木的分析，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集中在前方帅舰身后的，那一排大明战舰之上。
千叶崇武严肃道：“这些舰船为什么还不过来，就不怕我们恼羞成怒，将他们的帅舰聚歼吗？”
“他们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山本一木只是眉心一皱，当即点头道：“千叶将军，我们要不要全军出击，合力攻击？”
“到了那时候，不怕他们不过来！”
千叶崇武摇头道：“如此一来，到底是我们包围他们，还是他们包围我们啊？”
“再者说了，现在他们仅凭一艘帅舰，就轻松击沉我二十艘舰船，现在是他们士气高涨，我军士气低落！”
“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再派一军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击沉他们的帅舰。”
“唯有如此，才能灭敌人的士气，涨自己的威风，也才有打败敌人的可能！”
山本一木点了点头后，便当即走出指战亭，向身边副将下令道：“组织第二军，三十艘舰船，不再错排出击。”
“在进入对方大炮射程之前，改为两翼夹击！”
山本一木话音刚落，大嗓门的副将，就大声传达他的命令。
与此同时，旗语兵也向前方的倭国斗舰，传达山本一木的作战命令。
很快，三十艘仿唐斗舰，就如同出列一样驶出舰队，并迅速集结为新的舰队，也就是‘倭国南朝海军第二军’。
他们依旧是错排前行，可却在即将进入大炮射程之时，突然分散。
帅舰之上，
分管炮兵的副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们想从两翼夹击的目的。
战舰之上的命令，也不完全需要通过舰长，分管各部的副将，都有一定的权限自己下令。
炮兵副将大声道：“转向，船头改正，两侧炮兵开炮准备。”
“敌军想从两翼夹击，快，动作要快！”
与此同时，分管弓箭手的副将，也配合下令道：“神机箭手，去甲板两侧，与炮兵配合攻击！”
“.”
阳光之下，
尾鹫海湾这块梯形的海域之上，三十艘斗舰已经在左右两边完成转弯，并从左右两边向大明帅舰而去。
王保保所在的帅舰，也早已船头改正，两侧面对这夹击而来的敌舰。
后方的副帅舰甲板之上，
朱元璋看着即将被夹击的帅舰，真就是脚趾都要抓紧了。
在他看来，即便是这种巨型战舰每侧装备有二十门炮，也不可能一次就全部击中，更不别说一次击沉了。
就敌舰前进的速度来看，他们两侧的大炮，只有两次发射机会。
要是两次都不能全部击沉，就只有贴身肉搏了！
实在是放心不下的朱元璋，再次看向叶青，眼神依旧如同刀锋！
可他紧接着，就咬着后槽牙行了个抱拳礼道：“大人，我们也派舰过去支援吧！”
“他们只有两次开炮的机会，要是打不中的话，就只有撞在一起了。”
徐达没有帮朱元璋说话，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叶青。
他知道这是叶青和王保保事先制定的战术，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么个冒险的战术，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们。
所以，叶青派舰支援，他会积极配合，不派舰支援的话，他尽管会很担心，但也会选择默不作声。
徐达是这样的心态，毛骧和朱棣也是这样的心态！
当然，他们俩不插话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里根本就轮不到他们插话！
也就在所有人的看向叶青之时，叶青却只是云淡风轻的对朱元璋说道：“你看我们与他们的距离，我们来得及支援吗？”
“既然来不及，那就不去支援了。”
“再者说了，我只是个文官，不是作战元帅。”
“我们的作战元帅，并没有升招摇旗，并没有要我们过去，我们不能违抗他的军令！”
朱元璋听着这近乎于冷漠的回答，是真想把叶青当成当年的小明王，直接让他现在就当龙王去。
当年他怎么篡小明王的位，现在就怎么篡他叶青的位！
只可惜，叶青可不是当年的小明王，只怕他还没成功，自己就先当龙王去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那便是看着叶青心中暗骂一句：“要是战败了，回朝之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下一瞬，他就不再看叶青一眼，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战场。
也就在此刻，帅舰两侧各二十座大炮，全部先后开炮，布置在炮兵身后的神机箭手，也随后放箭！
远远看去，就是各二十枚拖着黑烟的实心炮弹，在空中带头画出壮丽的抛物线。
它们的身后，则是一网正在燃烧引信的箭雨，紧随其后！
第一轮炮弹和神机箭的攻击，只是分别成功击沉了从两翼袭来的五艘斗舰，第二轮攻击也只是左侧击沉六艘，右侧击沉四艘而已！
而就现在双方的距离来看，也正如朱元璋预测的那样，炮兵已经没有组织第三轮炮击的时间了。
而这名分管炮兵的副将，也第一次在王保保面前变得焦急了起来。
炮兵副将有些焦急的汇报道：“王帅，水流太乱，船身无法站稳，我们的准头不行，两轮炮击都无法全部击沉。”
“我们现在也无法进行第三轮炮击了！”
“还请王帅下令，升起招摇旗，让叶大人他们过来吧！”
王保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夹击而来的，越来越近的十艘敌舰，以及敌舰甲板上那些举着武士刀啸叫的倭兵。
紧接着，他又看了看就近的一座小岛，还有这正好向小岛方向而去的水流。
王保保当即下令道：“砍断锚绳，顺着水流，漂向小岛。”
“让一半大炮改装开花炸弹，所有甲板战兵，白刃战准备。”
“接战之前，火铳与弓箭，尽可能击杀敌兵！”
时刻准备领命的副将们，虽都有些惊骇，但还是赶紧照着做。
他们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不肯升起招摇旗，还要独自在这里苦苦支撑。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别无选择。
帅舰之上，所有兵种都忙碌了起来！
而那十艘也顺着水流漂来的敌舰甲板之上，倭兵们则啸叫得更加厉害。
原因无他，
只因为他们积攒了太多的杀意，他们终于可以在，自以为擅长的肉搏领域找回场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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