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凌或和韩长生,复又问道:“那么这两位少侠呢?便是谢姑娘在江湖之中遇到的朋友吗?”
谢昭轻轻点头,眉眼俊曳如兰,那是她宛如墨盘倾洒般的整张脸上、唯一十分出彩的地方。
“他们二人曾于险境之中救我性命,亦如今日帮助于姑娘一般。”
于夫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略一打量凌或和韩长生,便在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常言道‘良才不问出处,骏马无须金鞍’,两位小公子虽然无华服锦袍在身,但看得出来,都是风度翩翩的大好儿郎。
想来两位公子武道上的境界不俗,出身必然也是不凡,只是不知两位师从何门何派?”
凌或和韩长生顿时僵了一瞬。
......啊这......
韩长生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上来就能问到如此一针见血的问题,看来这个于夫人也并不简单啊!
他尬笑一声,搔了搔头,哼哼唧唧的打着哈哈道:“夫人严重了,小辈韩长生,不过是江湖下九流出身的无名小卒,并非江湖名门子弟,师门出处就不说出来闹夫人您的眼了。”
于夫人微怔,猜到了这少年并不想细说,不过转念一想萍水相逢也能理解,于是礼貌的含笑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
谢昭则是心里“咯噔”一下,原因很简单......凌或这人,她可实在是太了解了!
若是让他像韩长生一样有些失礼的去和稀泥,或者如她这般半真半假的胡编乱造......那几乎是绝不可能的!
谢昭尬笑了一声,试图先下手为强替他胡编乱造,顺便转移一下这个尴尬的话题。
“他呀......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他跟韩长生其实都是——”
“晚辈老君山传人,凌或。”
谢昭登时嘴角一抽搐,住了嘴。
她面无表情的生生吞回了一大段雷火电光间就已经编好瞎话,认命一般放松了脊背,又没有骨头似的缩着坐了回去。
得,听天由命吧。
——果然,不能寄希望于凌或这个“老实人”会说谎骗人。
于夫人和于安安同时一愣。
于夫人似乎因为年头久远,恍惚间还有些不太确定。她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凌或方才说了什么。
下一刻,她旋即神色大变,豁然起身,整个人气势大变!
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先前与谢昭闲话家常时的温和亲厚,一张容颜冷得仿佛严冬腊月里枝头上面打了霜的树挂。
“老君山传人?”
她站在石桌旁,低下头若有所思的冷冷重复着,“......方才公子是说,你师从老君山?”
于夫人居高临下,冷冷觑着凌或。
待看到凌或轻轻颔首后,沉着脸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呵呵,是了,我想起来了,你姓凌,这个姓氏在江湖中并不常见,老君山的掌门凌寒鸦也姓凌。所以,阁下就是老君山凌掌门的门下高足?”
凌或沉默一瞬,也随之站起身来,双手于胸前,躬身施了一礼。
他沉声道:“老君山掌门凌寒鸦弟子凌或,见过平威将军夫人。”
于夫人却狠狠伸手,冷硬的一阻,然后冷笑了一声。
“见礼?民妇如何敢当得老君山少侠的一拜,至于平威将军夫人吗?”
她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极深的恨意。
“平威将军他也不过是老君山弟子‘韶光锏仙’锏下刍狗!我这个区区一介妇人,恐怕在凌少侠眼中连蝼蚁都不如吧?”
于夫人眼中那犹如实质的恨意令人悚然震惊,她先前那张柔美慈祥的容貌,此时映出了一抹异于常人的癫狂和偏执。
——以至于那一瞬间,谢昭瞬间便已懂了先前于安安的意思,她的母亲......确实“病”了,且病的极重!
“母亲——”
于安安慌忙起身,上前扶住她,试图将她扶回卧房。
“母亲,您冷静一点,就算恩公师出老君山,但昔年父亲亡故时他才几岁?恐怕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孩,他与父亲昔年之事并不相关,母亲切勿迁怒恩公。”
谁知于夫人疯起来力大无穷,她居然奋力将女儿推到在地,全然没有半分先前守礼贵妇的端庄,然后嘶声怒骂道:
“你这不孝之女!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什么污七八糟的人,你居然也敢将他引到于家祖宅?你让你父亲九泉之下如何瞑目!你抬头看看这府邸上空,你对得起于家列祖列宗吗!”
于安安脸上一白。
眼底已经闪过一抹委屈的水光,但是却又被她自己强自忍了回去。
每次母亲犯病,有时咒骂“韶光锏仙”冷寒烟,有时咒骂起老君山,有时候咒骂她这个女儿......有时候甚至严重起来,连已经亡故的父亲都要咒骂个不休。
母亲骂父亲昔年苦恋“韶光锏仙”,多年死不悔改,直到“韶光锏仙”冷寒烟嫁人生子,才迫于家中高堂的苦求娶妻进门;
她还骂父亲虽然娶了她,心里却始终记挂于老君山上那个女子,最终自己甘之如饴成为“韶光锏仙”双锏下的亡魂,却徒留她一人在人世受尽旁人的讥笑和冷眼!
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令人心惊,完全不像母亲平时的体面端庄。
于夫人仿佛被自己的心病折磨的失去了神志,她恨铁不成钢的上前厮打自己的女儿,拉扯之间还不停的嘶声咒骂:
“——你这个丧门星!简直跟你那没心肝的父亲如出一辙!你带他们上门是想做什么?嫌我命长给我添堵?还是要给你父亲蒙羞?”
凌或最开始的确被于夫人反常的行为惊住了,因此一时愣住了没有反应。
但是待看到于夫人居然上去厮打无辜的于安安,当即反映了过来,瞬间一步上前,用内力和巧劲隔空将于夫人与于安安隔开。
而再下一瞬,谢昭和韩长生也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