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谢昭先前确实只答应了韩长生,可以聊聊她和路伤雀是怎么认识的,她也确实说到做到,说了初遇路伤雀的童年过往。
而韩长生也的确答应了今日就聊这一丢丢的话题,多了的他绝不再问。
不过嘛.
韩长生策马赶路途中,苟苟祟祟的歪头打量了一下凌或不甚好看的脸色。
很显然.他们家凌少侠对于阿昭每次强行终止话题,半遮半掩有所隐瞒的行为还是十分不爽的。
一方面,凌或其实是十分尊重朋友之间的适当距离感的,也认同且尊重朋友保留个人的秘密。
但是另一方面,谢昭对于路伤雀为何对她痛下杀手的隐瞒,兴许将来还会继续危及她的生死安危。
凌或一无所知之下,除了尽量确保谢昭远离路伤雀外,便再不知该如何替朋友规避可能发生的危险。
韩长生在心里叹气。
所以啊,这也不能怪一向好脾气的凌或会黑脸了——那自然是因为谢昭实在太过不拿自己的小命儿当回事。
好端端的,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韩长生骑在马上还在心里腹诽:这下好了,凌或这是单方面向谢昭开启了冷战模式啊?
不过,他根本来不及忧心他那两个朋友之间的冷战,当天晚上的天色就暗淡了下来。而他们一行四人才刚寻到驿站歇脚,破冰的机会就送到眼前来了!
要么怎么说邯雍的天气实在是要命呢?
这不,谢昭刚一下马,人还未落地将脚踩稳当,身形就是一晃。
好在,跟她前后脚勒马落地的薄熄眼疾手快,一把便在她身后托了一把,她这才没摔了。
不过,谢昭稳住了身子瞬间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还颇有些画蛇添足的心虚道:
“哎,没事没事,不用扶我。太久没骑这么久的马,腿都麻了。我这.多少有点丢人了。”
她语气自然,但听她话里话外的语气,那是半点破绽都没漏。
但是薄熄离她实在太近了,当即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
于是耿直问:“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
谢昭将马儿一丝不苟的系在驿站院中的马鹏里,头不抬眼不睁的,只管毫不在意的笑笑。
“真的只是腿麻了,脸色很差吗?那可能是风太大了,我娇气嘛。”
更后一步下马的韩长生,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他凑上来皱眉道:
“你娇气个屁!喂,你到底哪里不对劲儿,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
要不明日若是再以今日的速度纵马一天,我们便快到北朝邯雍边境了。
那一代荒凉的很,可是连个正经的草原巫医都找不到的。”
韩长生说完以后,上看下看、横看竖看,都觉得谢昭不像是个老实人,于是用眼神示意她看前面,压低声音小声警告道:
“你看看那位这会儿怎么看你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嗷,早上你在广陵城外已经将人惹恼了,若是还敢滑不留手,满嘴胡话,神仙都救不了你!”
谢昭微顿,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方看去,果然看到凌或正一脸冷峻的默默看着他们这边。
凌或其实是最先下马的,方才他本已带着一脸寒冰之意、冷着脸走在前面了。
此时兴许是听到了他们在后面的动静,这才不动声色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冷冷看着谢昭。
韩长生方才的话倒还真不是唬人.
这会儿凌或那眼神,颇有几分谢昭若是再敢有所隐瞒,便真要给她好看的架势。
谢昭一看躲不过去,心里哀叹一声,认命的松开下意识攥着马鬃的手。
然后故作镇定的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道:“我是确实没什么事情的,就是这北边的风硬,顶着风吹了一天有些偏头疼。”
她抬起手在身侧无辜的摊了摊,老实巴交的道:
“这总不是什么大毛病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你们做什么都这般看着我,再说骗你们做什么?我不信你们吹了一日的冷风就不头痛吗。”
薄熄见她看起来好像真没什么事,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圣使过世之前,让她务必跟在这位身份来历皆成迷的谢姑娘三年时间。
但是,她才跟了谢姑娘没几日?就总是担心这位身娇命贵、扶病难支的谢姑娘,早晚有一天会玩脱将自己给玩死了。
若是还不足三年,她奉摩钶耶圣使之命跟随的人便先“没”了,那她几十年后若是魂归长生天,可是没脸见圣使大人的。
韩长生小声嘀咕道:“.信任?人与人之间自然有信任,不过,我们和你之间可没有那玩意儿。”
谢昭轻声嘶了一声,一脚踢在他的腿肚子上。
“狗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罢?”
她使了个眼色,没看凌或还在生气?
韩长生反应过来,眼睛一跳,连忙假惺惺的道:
“啊那个那倒也是!你说的对极!北朝的冬天简直不是人待的,这大风小嚎,吹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然后他一抬头,就对上凌或和薄熄的视线,当即反应了过来,貌似会觉得北地寒风难捱的好像只有他和谢昭啊!
靠!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摔!
凌或并不理会他们的耍宝,只是声音清冷的突然出声:
“谢昭,瞒住我们不是本事,能瞒得住想要你命的人,才算是你的本事。”
他这话意有所指,不单单是指谢昭方才企图隐瞒自己不太舒服的身体状况,更指的是谢昭一直以来隐瞒关于路伤雀为何要杀她的那件事。
不过,这同时也是一个信号。
一个凌或总算压制住自己难得爆发一次的脾气,不会再一言不发、用低气压冻死他们的信号。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谢昭那些不想被人所知的小秘密,若她能保证将所有人一视同仁的一起瞒住——尤其是将那些恨她欲其死的仇家瞒住,他倒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过问。
谢昭闻言先是一愣。
下一刻,她轻轻咳了两声,然后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
“哎。”
啧.夭寿哦!
谢昭心里苦。
她这一天天的,怎么就那么难呢?
果然说谎是这世上头号艰难之事,尤其是对自己身边亲近之人说谎。
因为他们实在太过熟悉她了,真的会分分钟拆穿她,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恶狠狠的甩脸子给她看!
而她做贼心虚、词钝意怯,那真是处处受制,憋得心里直么发慌!
若是恰好遇到几个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不敢信的朋友,那就更是叩天无路了!
救大命!
谢昭满腹狐疑的陷入了如我怀疑:不是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如今这般光景的?
这他娘的,真是憋屈啊!
她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两个爹!
还是比她亲爹天宸威帝更难糊弄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