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古人出于何处?”听到皇帝在评价朝中官员的品行,自知不好接茬,可总不说话更不合适,干脆找机会转换了话题。
“呃……他姓列,朕也记不清出自何处了。但赵普确实对宋太宗说过,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这话用在大明正合适,想解决边患,光把眼睛盯在蒙古和女真人身上属于本末倒置。先把新政铺开,让百姓吃饱穿暖,朝廷才能腾出手来专心对外,太仓里也才有银子训练更多陆军。
最主要的是朕不想像睿皇帝那般前面与北虏作战,后面还要时刻提防被奸佞捅刀子。弢武,你乃将门之子,与军中袍泽交往甚密。朕想问你一句话,最好能如实答复。”
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是列宁说的,非要论辈分的话,恐怕连耷拉孙都排不上。洪涛知道说秃噜了,也不过多解释,又换了句古人说过的话,并以此为引子,要试试杜文焕的真实想法。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绕来绕去,愣是没绕出这个话题,还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杜文焕看着皇帝波澜不惊的脸,不由得心里一紧,开始后悔不该多嘴了。
“陕西的灾情本不用朕亲至,就算去了,除了给当地官府增加负担,也半点用也起不到。但朕还执意要往,你可知为何?”
“……这……陛下该是怕当地官员曲解圣意,办不好赈灾大事。”
这个问题太出乎杜文焕意料了,怎么说着说着朝中乱象,突然又转到民政上去了。他对这些政务真没什么想法,搜肠刮肚勉强凑出个可能性,自己听着都没什么滋味。
“朕虽然钦定了《赈灾新法》,却从未亲临过灾区,更无半点经验可谈,又如何能指导地方官员呢?伱跟随朕出过山海关,当时又是为何要出关的呢?”洪涛摇了摇头,继续问。
“……是要引诱女真人全军压上,再聚而歼之!”这个问题一出,杜文焕终于算是听出点名堂了,可还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次打算引诱谁来上当,又是为什么。
“没错,如今朕在朝堂中已无对手,但在京城之外还存在着诸多不满之人。若是朕整天坐在紫禁城中,他们没机会下手,只能隐忍不发。
他们拖得起,可朕拖不起,不把这些人彻底铲除,朕无法全力应对北虏。所以才得找个借口,轻装简从奔赴边关各镇,故意给他们提供个绝好的机会重现一次土木堡。
刚刚朕想问的你是,若遇到故旧同族站在对面军中,可能下得死手?不要有压力,朕不会因此而降罪。挂念旧情、亲情乃人之常情,但若言不由衷那可就是欺君大罪,还会牵连到你叔叔。”
如果杜文焕在此行中故意不往自己身边靠,洪涛也就不打算和他说这些肺腑之言了。出行之前,凡不是出自海户司、蹴鞠队、海军的陆军将领都会被参谋部严密关注,一旦表出现异常马上就会被蹴鞠队拿下。
别看王承恩上战场腿软,用严刑峻法审问人犯却半点不手软。对方越是痛苦他就越兴奋,很有点变态狂魔的底子。现在杜文焕既然主动凑上来了,那就多给他一次机会。
“陛下对臣与家叔恩重如山,杜家一族愿誓死追随!陛下之敌既杜家之敌,战阵之上各为其主,没什么下得去下不去的分别!”
这次杜文焕回答的非常干脆,如果不是骑在马背上,当场就得跪地不起。本以为这次跟随皇帝出巡是个美差,只要细心保护不出大意外,回来之后肯定会有实职派遣。
不承想皇帝居然要以身犯险当鱼饵,把隐藏在边军之中的潜在危险全引诱出来聚而歼之。早知道是这样,就该申请去松山港驻守一段日子,躲开这趟浑水。
可俗话说得好,早知道尿炕就睡筛子了。谁能想到皇帝会这么狠,稍有风吹草动就要以命相搏。古今中外的皇帝绝大多数都极度珍惜生命,唯独这位属神经病的,一会儿特别怕死,一会儿又非要去找死。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面对皇帝的询问不光要回答,还得特别干脆笃定的回答,稍有迟疑就会给自己和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嗯,这就好,虽然跟着朕不太容易喝兵血吃空饷,却也不难大富大贵。若论挣钱,朕说大明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更有意思的是朕会让你看到别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世界,并亲手将其纳入大明版图。
封狼居胥、冠军侯什么的只是小试牛刀。在更西边还有很多国家、很多国王,朕会带着你们一路打过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等到了大陆尽头,我们可以在海边挑一座城堡,让所有的国王和王后一起跳舞助兴。
你说不定能成为一方总督,替大明统领西番诸国。让他们学汉话、写汉字、穿汉服、读经史子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话说着容易,却没几个人能有机会实现,你想不想试试?”
杜文焕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呢?洪涛根本不多想,就算是吧。既然他和杜松选择了站队在自己这边,那就不能光干活,还得给点好处,没利益谁愿意为别人玩命啊。
给啥好处呢?古人常说高官厚禄。不能说不对,但不准确。高官厚禄对普通人来讲确实是值得拼命追求的目标,但对有一定财富地位基础的人来讲,诱惑力就不是太强了。
比如袁可立,他的家境很殷实,即便不做官也不缺钱。这时候再用高官厚禄与之,要求他奉献毕生精力冒着极大风险做事,大概率得不到正反馈。
但像李如樟、李如梅兄弟,家里虽然不缺钱,可失去了军权之后很快就会没落。这时候给予他们高官,就等于给了李家一条活路,冒很大风险也会追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