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杜文焕的回答,皇帝不光没欣慰,反倒脸一板变得严肃起来,并发布了一条听上去挺容易,可做起来着实很繁琐的命令。
“末将尊令……陛下,末将来的时候看到孙都督的部曲正在拔营,不知第5和第6卫该何时启程,要不要一并安排下去?”
不管理解不理解,皇帝是大元帅,此时下的就是军令,都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刚要告退,杜文焕又想起心中的疑虑了。
按照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孙承宗率领西北都司的第14、15卫担任中军,自己所辖直隶都司第5卫、东北都司第6卫是前锋主力。
眼下护卫皇帝的中军都开始拔营了,前锋却还毫无动静,难不成是皇帝这两天太忙给忘了?
“新的作战计划已经交给丁顺了,他会与你说分明。去吧,朕两天都没怎么合眼了,没有要命的事情最好别来打扰!”
说话间皇帝已经把身体顺着躺椅出溜了下去,连眼睛都闭上了。一旁的王承恩则拿起海獭皮的大氅轻轻盖了上去,顺便从皇帝嘴边把未熄灭的雪茄烟抽走。
“第32、33卫……他们不是在南洋驻扎吗?”被王承恩赶出皇帝的大帐,边走边接过丁顺手里的新命令,只看了一眼杜文焕就惊了。
按照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此次参与西征的陆军只有隶属直隶都司、东北都司、西北都司和华中都司的第5、6、14、15、21、22六个卫兵力。
为了防止后方空虚,青海都司干脆按兵不动,死死盯着朶甘和乌斯藏地区,怎么突然又蹦出了吕宋都司和安南都司的两个卫。他们远在南洋,没听说在兰州附近出没,难不成还要等待抵达?
“他们早就到了,一直混在后勤工匠中掩人耳目。接着往下看,别一惊一乍的。这次万岁爷特意调我来给你当参谋长,不是信不过黄鹤楼,也是要掩人耳目。”
丁顺做为陆军参谋长肯定看过新命令,保不齐还是参与制定者,对杜文焕的问题给出了简单的解释,同时提出了轻微批评。
“这、这怕是不合适吧……高原上气候不定,风雪无常,白天日头出来能把嘴唇晒裂、夜晚则冷如冰窖,每天喝水都是定量的,怎么能让陛下上去冒险!”
再往下看,这次杜文焕的反应更激烈了,即便努力压制着嗓门,可动作和表情任谁都能看出太异常,惹得路过的士兵们纷纷瞩目。
“你以为这是我和袁总参谋长的主意?别总弄出最忠心耿耿的样子,但凡谁能劝动陛下不要以身犯险,我愿意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坐。
省省吧,现在重要的不是如何反对,而是怎么执行。这里的每日行军距离都是参谋部参考青海都司的巡逻日志粗拟的,你仔细算算有没有出入,需不需要调整。
然后就是按照万岁爷说的先去和将士们打好预防针,不要还没出征呢就以为胜利了。这叫骄兵必败,前天孙承宗就为此挨了一顿骂,昨天雷老虎和姜弼也没跑掉。要不是万岁爷实在困了,估计你也躲不开。
我再给你提个醒,什么一刀下去脖子断半截,血浆子喷起三尺高,赶上暴风雪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半天不到就得被冻成冰葫芦之类的事情都要讲。
有多狠就往多狠说,最好能说哭几个,睡觉还得吓尿床。否则等万岁爷真问出傻呵呵啥也怕的,你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皇帝临阵更改作战计划的行径,丁顺没有进行太多解释,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之一。原本总参谋部就是制定了两套包括进攻和撤退在内的作战计划,只向各级将领传达了一套,现在执行的是另一套。
至于说为什么要这么弄,还演得如此逼真,不到最后一刻连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都不知道,那就得去问皇帝了。这都是圣旨,总参谋部与陆军参谋部不过是遵旨执行而已。
保密肯定是保了,满朝文武现在都以为皇帝要去嘉峪关,谁能想到是上了青海高原,还要穿越上千里的无人区,冒着迷路被冻死渴死的风险,从南边抄叶尔羌汗国的老窝。
假如叶尔羌汗国的将领提前知道了大明帝国要西征的消息,也掌握了部分军事调动,那此时必须集结重兵在哈密、吐鲁番一线,来个以逸待劳。
可任谁都不太会想到的是,大明皇帝楞敢走普通牧人都不敢穿越的高原荒漠,亲自率领一支奇兵搞突袭。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支奇兵还没有后勤保障,只能靠事先存放在沿途军堡里的武器弹药和食物饮水,一口气杀到叶尔羌城去。
不算地形起伏跌宕,仅仅在地图上丈量直线距离就有2500里开外。啥也不干光行军就得一个多月,想一想就脑瓜子疼。如果这样还能被敌人识破,丁顺觉得必须是老天爷拉偏手,只能认命。
三月初,孙承宗率领明军主力浩浩荡荡的抵达了嘉峪关,同行的辎重粮草马车有上千辆,断断续续的绵延了上百里,场面极为震撼。
而皇帝的御驾也在其中,是一辆有六个轮子的大号马车,镶金嵌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不日,负责统领前锋的北方都指挥使姜弼,率一卫陆军和一卫蒙古骑兵西出百里轻而易举的占据了赤金镇,随后而来的上万工匠即刻开始筑城,昼夜不停,汽灯光亮像是银河落地。
赤金镇,曾经的大明赤金卫,正德年间被吐鲁番汗国所破,遂弃。时隔百年,当明军再次出现在这里时,当地的牧人和农户已经跑得干干净净。
很显然,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已经被叶尔羌汗国知晓,并提前做了布置,将距离嘉峪关最近的定居点全部清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