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场大雨过后,江南似乎更像江南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游人如织涌向水榭花都。商旅往来不绝,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似乎没有尽头。在风中摇曳的酒帆将店家的酿酒味随风传递到食客游人鼻息中,所以这家百年老店的生意很好。
南面朱雀大街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只见一匹枣红色烈马突然发狂冲进人群,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惊纷纷乱做一锅粥。马上一绛红色锦衣女子大喊
“快闪开,马受惊了”
一时之间众人只顾逃命哪里顾得上他人,坊间一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此时正提着篮子突然被后面急于逃命的人一推直接半跪倒外地。她一声惊呼身边又没一人可以施以援手,面对四处逃窜的人群和即将疾驰而来的烈马,那妇人突然哀嚎起来,当众人才意识到那妇人时已经来不及去救人了。所有人闭上眼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一幕。
“啊……”
“死壮壮,快帮爷一把,这小畜生口水弄脏爷的扇子了”
“哦,来了”只见大街上那名女子被马摔在了地上,她恨恨的盯着此刻牵着马的人。
。
只见那人身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的,手里握着一柄白玉折扇。天庭饱满,鼻梁英挺,肤色红润。一双绿豆眼笑眯眯的,活像一只奸诈的狐狸。但配上微微发福的体型就另当别论。此时他正一脸嫌弃的捏着那柄扇子咋舌,他一旁体型壮硕,皮肤微黑的少年身上背着一木制大盒子,低着头听自家少爷瞎叨叨。
那妇人刚从这惊变中缓过神,忙向那男子道谢。“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小妇人替这未出世的孩子谢谢二位。”说罢就要跪下,那男子忙扶住她。
“别介,你这一跪要是在折腾点什么事我又要出手帮你。这样多不好,再说爷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多才怎么眼睁睁看着你见死不救呢?对吧壮壮”
“是的”
说吧那男子煞有风景的摇摇扇子。
他眼角瞥见那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女子,眉头一皱。随即计上心头,绿豆眼睛滴溜溜的。
“我说这位小姐啊,看你的打扮和你这匹名贵的宝马想必也是位身世不错的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不小心骑着这没驯服的马在街上乱撞呢?要是伤到哪里了多不好啊”那女子闻言眼角一抽,刚才就是这厮故意把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她现在抬不起手来,她一定扒了这厮的皮。
“我看小姐今天虽然惊吓了民众,但毕竟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代表那刚受了惊吓的妇人向小姐讨点精神损失费来减轻小姐的罪恶感。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跑到我跟前要钱,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小心我让你在这江宁府无立足之地。”女子冷笑说道。
“哼,在下倒是想听听小小的江宁府能奈我何?难不成这江宁府的制服法规是摆设?”
“我告诉你,我今天别说是没伤到人,就算是伤到了那也是她活该。”
人群原本有人议论纷纷,此时却更热闹。
男子摇摇头,笑得一脸无辜。他抬头朝身后潇湘馆看了眼然后继续摇着折扇,“嗨,小妞儿还挺横啊,你那爹没教过你女儿家最好注意自己的名声么?哦,也对,看你这样子估计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谁还敢娶你,”
“嘿嘿,壮壮啊,你会娶个悍妇吗?”
“不会,讨厌”壮壮跟吃了苍蝇似得,回答十分干脆。
“嗯,也是,爷也不会。”
那女子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脸色一白,从钱袋中取出一锭官银,咬牙切齿道“五十两,给你”
“一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女子大吼道。
“刚才只算了妇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你不给也没关系,我们不介意,真的”说完他无比真诚的笑着,那女子只怕自己忍不住抽他一耳光。
“卑鄙无耻”
“那是我小名”
男子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拿着那些银子给了那妇人,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众人也渐渐的离开了,过了不久那女子的家人寻来,见了那男子还一个劲儿的道谢。
“壮壮啊,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貌似,大概,或许,可能,木木来了”赵晨风无奈举着扇子原地踱步。
“过会儿她收拾完那些小混混估计就过来了,我们找个地方等等吧。好饿”说罢已经没影儿了,壮壮僵硬的看着自家爷大摇大摆走进红袖添香不由扶额,又来了。
孙楚酒楼的大堂前小二身影匆匆,客人送走了一拨接着一拨。大堂正对着一条南北向的大街,这条街是江宁府最繁华的工坊。不管是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还是游人都会在这里探访停留一番。沿着大街向东行数十步就是著名的秦淮河了,花十辆银子就可以租一条差不多的游船然后沿着秦淮河周游两岸风光。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可以以更高的价格租一条画舫,可尽兴游乐于此而不用担心游人繁杂。画舫不比一般游船,这里的画舫带有雅间并且每条画舫都有其独具特色的存在。比如宋嫂画舫就以买酸汤鱼而闻名秦淮河两岸,她家的酸汤鱼是祖上从宫廷里流传下来的秘方制成,鱼汤鲜美口感极佳,菜香肉嫩更是一绝。由于每天慕名而来的人实在太多,于是宋嫂画舫就定下了一个规矩,每天只做十桌菜。而这十桌菜自然成了大家的抢手货,所以必须提前预定,否则去晚了就没机会了。除了宋嫂画舫外最受人关注的就数“红袖添香”的名伶乐妓了,而能登上画舫的艺人更是个中翘楚。就连美人榜上有名的花珞云也曾是乐妓出身。秦淮风光旖旎,自古以来就是繁华之都,有诗云曰:
范蠡筑越城,西子可共行?
至今秦淮月,弯曲尤效颦。
秦王断龙脉,引淮泄金陵。
无奈富贵乡,繁华六朝生。
隋文曾耕垦,南唐复照明。
雄绮负九州,天民沉紫金。
魂归风流地,梦泊石头城。
往事随波去,空留江水声。
世事不由人,徒劳伤精神。
穿过朝天宫西街,在东坊西市的十字路口有一座十分有名的大酒楼,它就是名扬天下的孙楚酒楼。昔年,诗仙太白曾醉酒此处,留下了著名诗篇。
昨玩西城月,青天垂玉钩。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
忽忆绣衣人,乘船往石头。草裹乌纱巾,倒被紫绮裘。
两岸拍手笑,疑是王子猷。酒客十数公,崩腾醉中流。
谑浪棹海客,喧呼傲阳侯。半道逢吴姬,卷帘出揶揄。
我忆君到此,不知狂与羞。一月一见君,三杯便回桡。
舍舟共连袂,行上南渡桥。兴发歌绿水,秦客为之摇。
鸡鸣复相招,清宴逸云霄。赠我数百字,字字凌风飙。
系之衣裘上,相忆每长谣。
孙楚酒楼繁华不减当年,似乎朝代更替,历史风云变幻也只不过是文人骚客杯酒换盏间的笑谈而已。
酒楼永远不会因为历史的更替而变成史书中浓墨重彩的那一笔。也正是因为酒楼的存在它提供给了文人即兴发挥的舞台,不管你是达官显贵亦或是布衣百姓,都一视同仁。
孙楚酒楼的酒,孙楚酒楼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大堂里,来自各地的各种身份的各种人竖着耳朵听那花甲老人侃侃而谈。
那老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座无虚席的大堂,面容带着几分笑意一身
灰布麻衣干净利落。待坐下后,他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端起面前早已经备好的茶水轻轻呷了口,然后才开口道:
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侯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
顷刻兴亡过首。
青史几行名姓,
北芒无数荒丘,
前人撒种后人收,
无非龙争虎斗!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
“诸位,今日咱们换个话题,就说说那当年名震一时的燕云十八骑”
“老先生说的可是百年前那位军功赫赫的靖边侯手下的十八铁骑?”
“正是此人”那老者拂着胡须淡淡开口。
底下有人不满发问“都已经过去几百年的事,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说说红袖添香”
老者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众人
“诸位可知,当年令人闻风丧胆仅以十八铁骑就冲进察合台汗国杀伐三千多人并迫使胡人撤军的燕云十八铁骑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就销声匿迹从此下落成迷?”
众人一片默然。
“燕云十八铁骑乃是靖边侯手底下最为强悍的边防军,当时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燕云十八铁骑存,则胡人无犯。诸位可想而知这十八铁骑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