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莲的葬礼顺利举行。

    一切都是楚牧云在主持和打理，忙前忙后，事无巨细。

    楚牧然一直处在魔障般的情绪中，总是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楚牧云和楚牧然的明显差异，让倪海峰看在眼里。

    他对这俩个兄弟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

    葬礼上，上官盼云刻意与楚慕诚保持了一段距离，整个葬礼她始终不敢正眼看楚牧云一眼。

    上官盼云的心情出奇的复杂。

    不仅因为楚牧云那睿智的眼光，让她感觉害怕。

    也还因为楚牧云看着倪雨菲时，那种心疼和怜惜的眼神，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妒嫉和怨恨。

    而楚慕诚的心情就完全是满满的歉疚，甚至是愧疚了。

    除了对自己儿子的愧疚，还有对倪雨菲的愧疚。

    他很后悔当时极力阻止楚牧云和倪雨菲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的阻拦，也许楚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上官盼云交往了。

    不过，转念又想想，如果当时楚牧云娶了倪雨菲，那他还有机会认识上官盼云吗

    他心里唯有暗暗叹息，商场的困境他楚慕诚从来没有怕过，纠结过。

    但是，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要命。

    在楚牧云的操办下，葬礼顺利结束了。

    疲惫不堪的楚牧云依然没有离去，他心里放不下倪雨菲。

    15

    而楚牧然至始至终都像一个僵尸一样，既没有表现出悲伤，也没有对倪雨菲给予必要的安慰。

    楚牧云理解自己的哥哥，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责任，为了倪雨菲，也为了自己仙逝的慈爱的干妈。

    他走到呆坐着的倪雨菲身边坐下。

    “雨菲，你应该感到欣慰了，人总要走的。干妈走得那么安详，现在你也尽到了最后的孝心，干妈九泉下也会安息的”

    楚牧云的轻柔而饱含深情，滋润着倪雨菲的心田。

    她缓缓抬眼望着楚牧云。

    “对我妈会安息的，有你这么一个孝顺有情义的干儿子，是她老人家的福气，牧云，你辛苦了”

    “哪来的什么辛苦，活着的人总要坚强地活下去，我们尽到自己的责任，也就是让自己心安而已了。”

    之后，两人都没在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过却并不再感到尴尬，就像两颗心在默默地互相慰藉着，都很平静，都很温暖。

    倪海峰远远望着这对苦鸳鸯，心里很感动。

    转眼再看看傻傻坐着，不管不顾的楚牧然，他的怒火爆发了。

    本来就很暴躁的倪海峰，并不知道楚牧然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径直走到楚牧然身边，怒盯着他。

    “牧然你说你还像一个丈夫，还像一个女婿吗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楚牧然被倪海峰的怒斥惊吓到了，惶然地抬头望着他，不过却依然一言不发。

    “你你说，你尽到责任了吗你简直让我太失望了”

    倪海峰继续怒吼，青筋都暴涨着。

    楚牧然呆呆望了他半响，突然“噌”地站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一个让所有人失望的废物”

    倪海峰怔住了。

    “你你这是发的什么神经”

    “哈哈哈”

    楚牧然突然发疯似地狂笑起来，让旁边的亲朋都吓呆了。

    “我是在发神经，我就是一个神经病我就是一个垃圾”

    楚牧然狂吼一声，转身就狂奔而去

    倪海峰惊呆了，楚牧云发现不对劲，立刻急切地向沈飞扬喊着。

    “飞扬，跟住他，送他回家去”

    “知道了”

    沈飞扬急忙朝楚牧然追去。

    倪雨菲也吓坏了，埋怨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爸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我难道不该发火吗你妈不在了，他却这么漠不关心，什么事都靠牧云操劳，他还是我们倪家的女婿吗”

    倪海峰却不甘示弱。

    “你你知不知道，牧然刚刚在事业上栽了大跟头，他的情绪难免会低落的。”

    倪海峰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分，但是却没有完全原谅楚牧然。

    “哼事业受了挫折，难道起码的孝道都可以扔到吗”

    倪海峰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边的亲戚们也点头附和着他。

    倪雨菲也自觉理亏，不再说话了。

    沈飞扬好不容易追上了楚牧然，把他强拖着上了车，并将他送回了家。

    楚牧然痴痴呆呆地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痴呆的儿子。

    他心里所有的悲凉都被激发了出来。

    “我的这一生好失败，真的好失败啊”

    楚牧然心里悲痛着。

    确实，早年因为自己的不检点，自己的不争气，成了一个小混混。

    结了婚，却又摊上李倩薇那么一个狠毒的媳妇，还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却又偏偏是个低能儿

    遇到倪雨菲，也许是他这一生中最光明，最温暖的事情了。

    但是，好不容易在倪雨菲的鼓励下，走上了正轨，现如今却又遭受了如此重大的失败

    楚牧然觉得上天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自己这三十多年，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简直就是一本失败的教科书

    他狠狠推开抱着自己的天缘，冲回了卧室，再次把房门紧紧锁上

    在黑暗中，楚牧然就这么坐在地上，望着缓缓升起的明月。

    那弯月，是那么的凄凉，色彩是那么的单调，那么的灰暗。

    倪雨菲已经在墓地呆坐了几个小时。

    楚牧云摸摸地陪在她身边。

    “雨菲，走吧，你这个样子，会让干妈不开心的，她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不是吗”

    楚牧云轻轻地劝慰着倪雨菲。

    倪雨菲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抹掉泪痕。

    “你说得对，我可不能让她再担心我了。”

    两人一起并肩离开了墓地。

    楚牧云亲自驾车送她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倪雨菲将头倚在车窗上，满怀的伤悴，呆呆地望着街边的路灯。

    人生有时候就像这昏黄的灯光，总有熄灭的时候。

    而活着的人，还可以看到升起的太阳。

    倪雨菲的眼前已经模糊了，被泪水，被灯火模糊了。

    楚牧云没有说话，不时侧目望望身边最爱的女人。

    他知道，其实送别亲人之后的这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楚牧云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倪雨菲的手，他太想给她一点温暖，一点慰藉，一点鼓励了。

    他受不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么无助，这么孤寂，这么悲伤。

    感触到楚牧云温暖的大手传来的温热，倪雨菲的心猛地颤动着。

    她转过头望了一眼楚牧云，对着他挤出了一丝笑容，以表达自己无法形容，无法说出口的那种感动和感激。

    天空却偏偏在此时飘起了沥沥细雨，让两人好不容易温暖些的心，再次添上了丝丝哀愁。

    “雨菲，到了，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你太累了，好好回去休息，要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那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好往好的方面想，想想怎么坚强一些，好让干妈在天之灵放心。”

    “我知道，我会的。”

    倪雨菲下了车，走出几步，却又转身回到他车窗前，望着楚750牧云。

    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牧云开车小心”

    楚牧云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

    就在倪雨菲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他们都突然听到了“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惊惧地朝响声处望去，远远的，只见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狠狠地、重重地砸到了地面。

    他们在顺着东西落下的方向望去，只见高楼的一间窗户敞开着，这件“东西”正是从那里落下的

    倪雨菲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很不安的预感。

    她慌忙朝着那件落下的物体奔去。

    当倪雨菲走到那件“物体”的旁边，才惊愕地发现，赫然是个人

    那个人趴在地上，身下流淌出一滩血

    倪雨菲“啊”的一声，强忍着惊慌，她定睛一眼望去。

    只一眼，倪雨菲的心猛地一紧，大脑“嗡”的一下，就昏倒在了地上

    楚牧云也从车里下来，从后面急急地赶了过来。

    远远地，他就看到倪雨菲倒了下去

    “雨菲”

    他几步冲到倪雨菲身边，扶住了倪雨菲。

    而当他同时望向那个趴着的人体的瞬间，自己也彻底崩溃了

    一下就和倪雨菲的身体一起，跌坐在地上

    “哥”

    嘶吼出一声，楚牧云感觉一股气血冲上了自己的头顶，整个身体都彻底瘫软了

    听到巨响的住户也都冲出了房间，将他们围住。

    几个女人“啊”地惊喊着

    楚牧云趴在地上，爬到了血肉模糊的“血人”身上，用尽全力将他翻过了身。

    那一瞬间的可怕景象，也许将一辈子刻在楚牧云的灵魂里，永远都会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