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和几人坐得近,对金颜的关注不比姜云少。她和煦地笑了笑:“长公主也是这般模样。当年的长公主和太子妃的母亲,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
见太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欢欣,秦贵妃继续说:“太子妃和金颜公主坐在一块儿,可真是叫人怀念。”
姜云忽然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她看向太后,不出意外地在她眼中发现了遗憾和欣慰。见状,姜云轻轻叹了口气:“贵妃娘娘说得真切,可惜姜云福薄,没能亲眼见到。”
太后微微摇头:“也是天意,又把长乐的女儿送到哀家和你身边。”
姜云笑着颔首:“祖母说得是。”
秦贵妃的反应不太正常,她意在推波助澜。和亲之事,皇帝虽未回应须兰黎渥的暗示,却也没有直言拒绝。在程轻仪和秦明素之间,秦贵妃放弃联姻的机会,选了自己的侄女。如今有更好的选择,她终于动了心。
太后思念女儿,但两国邦交事大,绝不可能为私情左右。只有西戎王逝世,长乐长公主才能归乡。秦贵妃顺水推舟,意在鼓动太后将金颜留在身边。至于把姜云扯入其中,只是动摇人心的手段而已。
姜云越像母亲,金颜越像长公主,太后对女儿的惦记就会越深,被秦贵妃激起的心思,也会越重。
但姜云当然不会任人利用,她细细端详着金颜:“我一见公主就觉得亲切,仔细想来,这就是两代的缘分。”
金颜笑出了酒窝,还隐隐有些羞涩:“不瞒太子妃姐姐,我见了您,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以一个明媚的目光的回赠姜云,真诚的艳羡里竟也有三分娇蛮:“姐姐漂亮又端庄,让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姜云闻言挑眉。金颜是这段时间里,第二个说这样说的人。她难免有些玩乐之心,琢磨着寻该想个法子,让金颜和秦明素见一见。
性子如何暂且不说,两个人的手段倒是如出一辙,而且,都盯上了同一个人。
姜云似是来了兴致,侧过身像太后埋怨道:“您瞧,咱们的金颜公主,和我这做姐姐的,多生分。”
附近之人齐齐笑出了声,太后也被她们两个一唱一和给逗开了怀:“不如金颜就在哀家宫里住下,和你的太子妃姐姐多多来往。”
两人皆含笑应命。姜云和秦贵妃还有须臾的对视,而后,她们又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
这是一招以退为进。
倘若和亲之事势在必行,那整个京城中,本就挑不出多少合适的人。
若来的是西戎王的其他女儿倒也罢了,金颜既是长乐公主所出,自然不会入宫为妃。友邦的公主也不能怠慢,数来数去,就只剩下襄王明澜。左右他的婚事还未过明路,尚有转圜之余地。
太后岂会猜不透秦贵妃的主意,但这位老人心思通明,自然也知其中关键。
自打姜云入宫起,她和襄王就站在了对立的两端,但她不可能不顾大局。姜云没有丝毫的阻拦,只是顺着秦贵妃的话,用太后对长乐长公主的怀念另做文章。太后惦念女儿,寄情于人,自然会想把金颜留下,延缓她的婚期。
酒过三巡,群臣相继离宫,使团也拜别皇帝。
宴酣之余,姜云与金颜低语:“听闻公主喜爱大雍风物,过几日,我带你瞧瞧这京城?”
金颜自然答应。
姜云和明燎携手离开,至四下无人之处,她半慨半叹地说:“秦贵妃属于金颜公主。”
明燎冷淡地应道:“襄王不见得会有此意。”
姜云笑了一声:“这一次,他可没有推脱的机会。”她说着忽然一顿,敛起玩笑之心,“还要看陛下的心意。”
语中没有迟疑。皇帝未必会答允,而且,他们知道一个秦贵妃不知的消息。
想到这里,姜云又问:“襄王心中有数吗?”
明燎淡淡回答:“过些时日自见分晓。”
姜云道:“祖母主动将她留在身边,倒有一个拖延时间的好理由。”
明燎赞了一声:“聪明。”
他一向赏罚分明,而姜云此举正合明燎之意。她眼里的大局,从来不是所谓的和亲,也不会因为大局,放松对襄王的戒备。而且,真正顾全大局的人,不该促成这桩婚事。
须兰黎渥欲起战端,而皇帝显然没有避战之意,一个金颜公主还不足以扭转他的判断。若战事无法避免,那就不该给襄王挑选这样一个王妃。
亲王正妃的意义非同一般,天家人生而以社稷为先,但在有选择的时候,皇帝不会轻易牺牲他看重的儿子。只为迷惑须兰黎渥,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真让襄王娶了金颜,皇帝自然会在其他地方给予弥补,或许,那将比姻亲更加重要。
姜云缓缓开口:“我邀金颜出宫,不妨将襄王殿下和须兰黎渥一起请来。”
明燎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明澜兼礼部职,邀他同行合情合理。
这一日,谢闲楼宾朋满座。姜云一改往日的低调,十分招摇地在人群中走过。她身后跟着明显属于异域风情的金颜公主,路过之人难免要看上一看。
出入谢闲楼的没有平凡人,西戎公主随使团进京之事已在他们中间传开。
她们在众人的关注中走入内堂,姜云打趣金颜:“怎么样?京中的好儿郎大半都在这里,若看上了哪个,就找祖母替你参谋。”
此言无关和亲,只是寻常的玩笑话。二人身份渊源如此,姜云有此番逗弄不足为奇。
金颜失笑:“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来大雍,是替母亲尽孝,哪考虑过这些。”她随姜云落座,托着脑袋想了想,“若早早嫁了人,就不能待在太后娘娘身旁了。”
姜云挑眉道:“你挑个喜欢的,岂不是能一直留下?”
金颜手一滑,脸颊在掌心蹭了蹭:“姐姐!”她垂着眼叹道,“婚姻大事,哪里像您说得这般轻巧,您也就是仗着嫁了人,不必为此再烦心。”
姜云还未及开口,门外乍然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