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史战南甚至不敢睡觉，他守在女儿房间外面，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做什么呢？

    在这里熬鹰呢？”

    倪宝珠从卧室出来，看到丈夫那样子，她忍不住皱眉问道。

    史战南指了指女儿房间，这才起身拉着妻子走到一边。

    “这不是担心她你看她那状态，我真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伤害自己。”

    倪宝珠在史战南腰上掐了一把。

    “你想什么呢？

    你的女儿你不了解？

    她是那种遭受一点打击就寻死觅活的人？

    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而且，这样也好。”

    顿了顿，倪宝珠说道：“小嬅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的成长，现在遭受点打击也好，让她知道人情冷暖世道艰险，否则将来会吃亏的。”

    “可也不能哎呀，你先去休息，我再等等。”

    史战南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心疼，难道还指望别人吗？

    指望虞远征这个混账吗？

    倪宝珠也没坚持，正要回房时，只听史月嬅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

    “爸，妈，我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客厅里，史月嬅神情憔悴，双目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说，你有什么事，但凡爸妈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史月嬅看着父亲感激一笑。

    “你们之前不是总说让我去深州读书吗？

    连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他们也都觉得深州教育比咱们兰城好。”

    倪宝珠点头：“对啊，深州毕竟是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确实比兰城的发展要快，你想去？”

    “是，我想去。”

    史月嬅笑了笑，说道：“我以前就是太傻了，以为兰城就是我的福泽洞天，以为我在兰城就能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但现在，是我天真了。”

    “你可算是开窍了。”

    倪宝珠掂了掂史月嬅的额头，笑道：“行，那你就听你的，这个学期上完之后，高二转去深州吧，我让你小舅舅给你安排这件事。”

    “我不想等下学习，我下周就想去。”

    史月嬅看着母亲的眼睛，正色说道：“我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煎熬，我在这里，总是会想到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妈妈，我想尽快。”

    想了会儿，史月嬅又说道：“明天吧，明天我就去深州，适应几天那边的环境，下星期上学，好吗？”

    明天？

    这未免也当然对于倪宝珠与史战南来说，女儿去深州对他们是有利的。

    他们的事业重心都在深州，但因为这些年来女儿执意要留在兰城，他们也不得不呆在这边，两头飞来飞去的日子说不辛苦那也是假的。

    “我也想与西西一起玩，她总说带我去港城玩耍，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时间去，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与西西出去玩一趟吧。”

    西西，朱惜西，与她年龄相仿，俩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后来西西常住深州，她却在兰城生活，俩人一年也就见那么一两次。

    “媳妇儿，那就听女儿的吧，正好趁此机会，我们就一起搬到深州居住，这样你也不用辛苦两边跑了。”

    史战南看着倪宝珠说道。

    “小嬅，你想好了吗？

    你确定你这不是赌气？”

    沉思片刻，倪宝珠看着女儿问道。

    史月嬅点头，一脸坚定。

    “想好了，我已经想好了，妈妈，我现在很冷静，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一笑，笑容伤感。

    “你总说，既然沙子握不住，那就不如扬了它，对不对？”

    倪宝珠叹息一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好，那我现在就安排人订机票，明天我们就走。”

    史月嬅点头，说道：“明天最早的航班，行吗？

    我，我想早点走。”

    “行，都听你的，七点半有一趟航班，你和你哥哥乘坐那趟航班走，我与你爸爸晚走几天，将这边家中收拾收拾。”

    倪宝珠笑着点头。

    自己的父母兄长都在深州，还有卢小昭与厉中霆，他们都能照顾好孩子们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女儿先一步过去之后没人照料。

    “谢谢妈妈。”

    史月嬅钻进倪宝珠的怀中，声音沙哑柔软。

    “乖，现在去睡觉吧。”

    听到母亲的话，史月嬅摇了摇头：“可是妈妈，今晚我想和你们一起睡，就像小时候那样。”

    “行，那走，我们一起回房。”

    自打女儿六岁单独睡之后，史战南这十年来就没像今晚这样哄着女儿入睡。

    他与妻子躺在床的两边，女儿躺在中间。

    她蜷缩进妈妈的怀中，像是小时候那样，枕着她的胳膊。

    “妈妈，我是不是很不懂事，让你和爸爸没少操心。”

    史月嬅轻声问道。

    听到这话，倪宝珠一笑：“父母的职责是什么？

    就是给子女操心的，淡然，如果你们做了坏事，父母还得负责给你们善后，所以，当父母太难了。”

    “我小小年纪，却非要做别人的媳妇儿，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你们也一定被别人嘲笑过吧？”

    史月嬅其实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假装没有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大院里人多眼杂，不是所有人都善良。

    也有那种背后嘲讽说闲话的，说什么史家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天天就想着和男人在一起。

    又说倪宝珠与史战南不配当父母，连孩子的教育都做不好。

    等等等等，什么难听话都有。

    “我们是为自己活的，并不是为别人活的，别人说什么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黑暗里，史战南看着女儿说道。

    “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孩子，只要爸爸妈妈觉得你好，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史月嬅是真心感谢父母对她的包容，所以这些年来她才能过得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你长大了，也能做主自己的人生了，但是小嬅啊，妈妈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跟着心走，因为只有你的心不会背叛你！”

    倪宝珠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温柔说道。

    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心。

    史月嬅轻轻“嗯”了声，抱紧了母亲，没有再说话。

    再见了，虞远征，再见了，兰城，再见了，我的青春。

    今夜之后，这兰城大院的生活，就彻彻底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再也不是曾经的史月嬅，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