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悟空被小师叔的一大堆歪理说得迷糊,此前他只相信实力为尊的强权道理,却哪想过什么伐谋、伐交的手段。
可眼下师命难违,他也只有抱拳领命。
随即行者唤众和尚过来道“汝等着几个人,去好生安葬了那些死者。再留几人儿,好好侍候我家师父,看守马匹行李!
其余都不要闲着,抓紧搬运物资、修复屋舍、打扫收拾!
众僧闻言,心中虽有些不愿,可奈何人家厉害,也只得表面应诺。
悟空见他们应诺敷衍,遂又叮嘱口
“尔等莫顺口儿答应,却不来奉承。
稍后看师父的,要怡颜悦色;
养马匹的,要水草调匀。
整理重建的,更要尽心竭力,容不得半点马虎。
假有一毫儿差了,照依这个样棍,与你们看看!”
说罢他掣出棍子,照那火烧的砖墙噗得一下,便那把墙打成齑粉。烟尘漫天中,余风又直震倒七八层墙。
众僧见了,个个骨软身麻,跪着磕头道“爷爷宽心前去,我等竭力虔心,供奉老爷,决不敢一毫怠慢!”
行者见他们诚恳,这才大手一挥。便见四周无数残垣废墟凭空移动,聚集到偏僻一处。
又见悟空伸臂一招,凭空便长出九棵十人也难合抱的参天大树。
那树长到极高时,却忽然土崩瓦解。
其枝干散落成一根根方正木料,摆放在广场四周。
其茎叶化作一匹匹麻布绢帛,堆叠在各个角落。
不待众僧叩首礼拜,猴儿便挠了挠脑袋,一个筋斗没了踪迹。
二百三十名僧人这才恍惚回神,接连转身,朝朱小杰与玄奘方向叩拜不止。
玄奘望了望自己身旁这位刚刚教完弟子的哥哥,又看着悟空离去的方向开始出神,不知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朱小杰看那些和尚都在朝自己磕头,难免有些尴尬。因为在他印象中,貌似只有祭奠时候,才需要这样叩头儿。
于是他开口摆手“去忙,去忙,我又不是佛祖菩萨,你们叩拜个什么劲儿?
我这儿可不兴这个!”
却说行者,急纵筋斗云,径上黑风山,琢磨讨要袈裟。正是那
金禅求正出京畿,仗锡投西涉翠微。
虎豹狼虫行处有,工商士客见时稀。
路逢异国愚僧妒,全仗齐天大圣威。
火发风生禅院废,黑熊夜抱锦襕衣。
此去明知袈裟有,奈何生抢偏不许。
直到观音院的重建工作浩荡展开,寺内大小和尚并头陀、幸童人等依旧在窃窃私语
“师父呀!原来那个是腾云驾雾的神圣下界,怪道火不能伤!”
“可不是!真恨那个年老成精却不识人的剥皮,使心用心,今日反害了自己!”
“你等莫闲谈误事,那圣人已然准备木料,不速速盖好房屋,晚上可就要睡到外头了!”
却说孙大圣翻到空中,把腰儿扭了一扭,便已来到了黑风山上。
住云头,仔细看,这里果是座蕴含灵气的好山。
况正值春光时节,但见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
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
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
不遇幽人,哪寻樵子?
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
那行者正观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
他也是个好奇性子,于是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瞧。
原来是有三个妖怪,正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正在那里说得兴起。
细听谈论内容,则多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之类的旁门之道。
正说中间,无意提到天命生养的效果时,一旁那黑汉忽然插话笑道“恰好说道这儿,需知后日便到我母难之日,不知二公可赏面光顾?”
白衣秀士笑道“你这家伙!年年都与你上寿,今年岂独有不来之理?”
黑汉欣然点头道“我夜来得了件无主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
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共瞻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道人笑道“妙,妙,妙!
实不瞒你,我明日还有些事情,且赶明早先来拜寿,待到后日再来补宴。”
行者闻得要举办佛衣会之言,推知是他拿了宝贝袈裟。
于是一时气急,便把朱小杰的考核抛在脑后。猛一下跳出石崖,抽出金箍棒,吼道
“我把你这伙贼怪!
你偷了我的袈裟,怎敢谎称无主?还要厚颜做什么佛衣会!”
那三妖被大圣雷吼一吓,愣了愣,才由那黑大汉迈前几步,挡在最前道“呔!你这猴子休要胡言!
这袈裟是观音禅院老祖师的宝儿,他已命丧火海俺救之不及,却又与你何干?
你莫不是个见财起意的流窜匪类吧!”
悟空哪里还会与他废话,只大喝一声“看打!”
便轮起棒子,一家伙朝那黑汉打去。
此棒虽已经收去九成力道,可依旧声势骇人威力十足,慌得这熊精来不及找兵器,只赶忙用尽法力神通阻挡。
怎奈何大圣就是大圣,哪怕念着朱小杰叮嘱之下,只出去一成力气,也不是什么山精熊怪能接。
于是,这黑汉虽全力以赴,哪怕先用法力缓冲,又用熊掌阻拦,再用毛皮血肉硬抗。
最后挨着,却依旧远远被抽飞出去,在空中留下许多血线。
大圣一棒子打实,先前的那股冲动劲才去了几分。
紧接看到那妖怪大口大口呕血,悟空心中就是一沉。
小师叔的话言犹在耳,这家伙也太怂包了些,咋轻轻一棒子便给打成这样了……
倘若就这样生抢袈裟回去,这张大圣面皮还搁不搁?
也在悟空愣神之际,一旁那道人见势不对,二话不说驾云便逃。
只把个白衣秀士孤零零留在原地,看着熊精被揍兔子般打飞。
其后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跺了跺脚反挡住去路。
大圣见他非但不逃还敢阻路,便笑吟吟上前,猛将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磕,便有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威势。
另一头,玄奘扶着根柱子愣了愣,心说还好这儿都塌了,否则可要叫他们快跑。
这撼山威风近在眼前,差点没把那白衣秀士给活吓死。
大圣火眼金睛一闪,缓和些语气问道“小蛇儿,此事可凶险得很,俺劝你莫要参与!
否则,你这条小命儿可要难保!”
那蛇被这毛脸雷公嘴猴子皮笑肉不笑这么一吓,便更害怕,哆哆嗦嗦一时说不出话儿,双臂却依旧张开着不曾放下,去路也依旧拦阻着没有让开。
悟空见他样子好玩儿,遂眼珠转了转问道“你这小妖可知俺是谁?
爷爷面前竟敢不让,莫非真活够了不成?”
那秀士到了此刻,才使劲咽下口唾沫拜倒下去,牙齿虽然打架,可口中依旧倔强道
“您,您是妖圣……不……不好,不好恃强凌弱的……
其中,其中定有些……误会。
他,他是个好的。
定不会……不会做什么坏事……”
悟空看着他的样子,目光却忽然闪烁几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熊精是你的衣食父母?”
秀士不知这大圣为何如此问,但也不敢违逆,只道“不是,不是……
他有他的……山头,我……有我的巢穴,不靠接济……”
行者又问“那他是你配偶夫君?”
这秀士闻说,脸颊一红,立刻回道“不是,不是!
我虽然是妖,却……却已经修出人形。
我想往后去人间寻寻看看……此刻与他只是朋友。”
行者从小无父无母,自不识得家庭温馨、
求学、统妖、逆天前后紧凑,也少有精力顾及男女私情。
于是此刻也不以为意,接着追问“那他却与你有活命之恩,亦或造化之德?”
随着对话,白衣秀士也渐平复,于是紧跟摇头道“妖圣在上,我实力虽不及他,却胜在谨小慎微,至今却不曾遇到什么大难。
他虽是个好人,却也以自己性命为先。如同此刻,他知事不可为便已经远远遁走,自不会冒死救我。
所以我等也没什么太大恩义。”
听他这么说,悟空呲呲一笑,蹦到块大石头上伸伸袖子又问“既如此,怎不让开?前后拦我,废个什么话儿?
你这小蛇,不怕死怎地?”
那秀士赶忙俯首礼拜,连连叩首道“小的不敢,不敢有冒犯之意!
只是……只是,他虽不是我的恩公,也不是我的伴侣,也不管我衣食……可他,他却是我朋友!”
闻言,悟空微微一愣,此前他问过许多可能,但“朋友”之类的理由,向不在他考虑之中。
忽然听到这两个字,他猴脸上却难得显现些迷茫,露出些恍惚,有了些郑重。
片刻后,大圣忽然烦躁得摆摆手,示意这蛇儿可以滚了。
那白衣秀士如蒙大赦般连连叩首,转身便要离开。
可他才一回头,悟空却又闪去他的去路,挠腮追问“想那熊儿都吓跑了,你却依旧为他辩解。
此刻该是后悔了罢!”
白衣秀士见妖圣拦路微微一惊,又听他的质问,才苦笑道“大能,人与人不同,妖与妖相异。
凡事不一定非得别人如此,我才可以如此。
他视我为朋友,尽力他自己的朋友之谊,年节生辰从不忘我。
我视他为朋友,便也该尽我的朋友之谊,我之友情,便是肝胆相照,与他应对作为无干。”
悟空想了想,方才点头道“如此,我便明白。
可今儿,你却走不掉了!”
那秀士听完大骇,不明所以中便再要再次跪地求饶。
不料却被悟空赶忙扶住,而后哈哈一笑道“你这家伙,可真像俺那师傅般胆小。
这会儿换俺求你,你却行礼作甚?”
不待那蛇疑惑,悟空便再解释“这样啊,俺老孙如今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今儿随便一走,便看到你们三个妖怪,此去若要怀柔,怕更需要些功夫。
我恐有些不开眼的家伙打扰我师父清净,所以便想托你去帮着侍候侍候。
你是这边地头蛇儿,自有些人脉手段。俺老孙也不让你白忙,事后许你个造化便是。”
说到这里,那白衣秀士才终明白悟空的用意。
如此妖圣赐予的机缘,他又怎可错过?
于是赶忙躬身,领命拜谢。
行者交代清楚禅院地址,详细描述同行相貌,还不忘点出白马的神龙身份。
那秀士闻言,抱拳才欲再谢,可一抬头那妖圣却已入山,寻那黑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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