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是贾政过来,忙起身相迎,贾政摆摆手道:“你坐着吧,宝玉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好多了。”王夫人点头道,“我已经让人熬了细粥备着,想来这些日子,宝玉也没怎么吃好,脸上的肉都没了。”
贾政点点头,复又轻哼道:“没出息的东西,连比他小的兄弟都不如。”
王夫人苦笑道:“老爷还指望个个儿子都像珠儿一样吗?宝玉的性子与珠儿不一样,老爷还是慢慢来吧。”
贾政叹了口气道:“我倒没指望他和珠儿一样,只是他也太不争气了些,还偏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这次教训希望他能长进些才好。”
“老爷说得是。”王夫人忙附和道,“想来宝玉一定能想明白些的,咱们别在这里扰了他,还是到外间去说吧。”
贾政点头不语,夫妻二人一齐到外间来吃茶。
迎春等姊妹也知道了消息,打听着宝玉已经醒了,热也退了,便也相约着来看望宝玉。
进来就见袭人正服侍着宝玉吃粥,拿着把羹匙舀了粥,正轻轻吹着送到宝玉嘴边,宝玉倚在大迎枕上,只穿着大红棉纱里衣,头上也没戴冠,只随便挽了个髻,旁边的小几子上还放着两样精致小菜。
见她们进来,袭人忙笑着起身,又忙让麝月再搬两把椅子过来,让姑娘们坐,探春笑道:“袭人姐姐快别忙了,我们又不是外人,还是好好让二哥哥吃粥的好,瞧二哥哥的脸都瘦了。”
黛玉坐到床边,拿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宝玉道:“你怎么弄的,怎么去了几日,就成了这样?连手都弄破了。”
宝玉不好意思的嘻嘻笑着,又就着袭人的手吃了两口,便摇头不吃了,袭人方将东西撤了,又从小丫头手里接了漱口的茶给宝玉,宝玉漱了,擦了嘴,才道:“我也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样,你们不知道在庄子上,我有多想你们呐,做梦都想马上能回来。”
迎春笑道:“这下不用做梦了,已经回来了,前儿林妹妹还说你在庄子上汗滴禾下土呢,这下子也不用再流汗了。”
“二姐姐就别取笑我了。”宝玉举起自己的两只手道,“我现在可是真的知道粒粒皆辛苦是怎么回事了,你看我舂米舂得手都破了呢。”
众姊妹都惊讶道:“怎么不是蹭破的,竟是舂米磨破的吗?”又都伸头把宝玉的手瞧了又瞧,惜春道:“真可怜呀,怪道都累病了,这下可得好好补补才是,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二哥哥吃个大肘子就能补回来了吧。”
众人都笑起来,黛玉笑道:“吃肘子怎么够,还是吃个鸡爪子或是鸭掌才最为对症。”众人听了又都大笑起来。
回到熟悉的环境,吃得好,睡得香,没两日宝玉便有了精神,王夫人便命他回到绛红轩去好好养着,上上下下只瞒着老太太一人。
贾母不知情,众人请安时还问几个孙子在庄子上怎样,又道宝玉是头一回去,也不知累没累着,吃的好不好,可还习惯。
众人便都拿些些话去支应,说是一切都好,宝玉也好着呢,贾母方才放心。
宝玉躲在院子里,打着养病的旗号,日日只与丫头们厮混,一会帮晴雯穿针,一会又帮秋纹缠线,四处都香香的,只觉十分快乐。
又有茗烟进来,将李贵那日是怎样回老爷的话讲了,末了还嘱咐宝玉道:“李大哥好容易圆过去了,二爷可别说溜了嘴,让老爷知道了就糟糕了。”
“知道了。”宝玉笑道,“你回去跟他说别委屈了,回头我请他吃酒。”
袭人又抓了把钱给茗烟笑道:“这一趟你们也辛苦了,拿去买零嘴儿吃吧,在外面机灵些,有什么好赶快传话的。”
茗烟答应一声,方一溜烟儿的去了。
直到又过了些时日,贾环、贾琮等人都回来了,宝玉方恢复了正常作息,来贾母处请安时,贾母拉着宝玉好一阵瞧,见宝玉果然神清气爽的,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宝玉倒是适应得快,没晒黑也没瘦,怎么样,庄子上好玩吗?”
众人都忍不住偷笑,尤其是贾环与贾琮两个,简直憋笑憋得难受。宝玉讪讪的,只得随便找了些话说与贾母才罢。
从贾母处出来,探春悄悄拉住贾环有些不解的问道:“环儿,你不是说庄子上不累吗,怎么宝玉会成了那个样子。”
贾环听了不由嗤嗤笑道:“谁让他总装病不去了,我们去的时候小,能做的没什么,大多是在玩,自然有趣了,而且我们平日里都练习骑射,就只他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统共也没练过几回,自然干不动了。”
“再说,哪个像他那么身娇肉贵的,庄子上五岁的小丫头都比他能干,三姐姐以为他干了多少活累的,其实不过是三两下子便病倒了,三姐姐你去了都比他强,怪道姨娘说他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说着又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探春忙将他拉到一旁,见四下无人方小声道:“姨娘说的这种话不要乱学,宝玉再怎么说也是哥哥,你哪能这样说他,庄子上的事你心里知道就好,可不要再多说什么,省的老爷知道了生气。”
“三姐姐总是这样。”贾环不高兴道,“他那样子,谁不在背后笑话,难不成就因为咱们是庶出的,就连话也不能说了吗?”
探春原本只是叮嘱他几句,也没有旁的意思,听他竟拉扯到庶出、正出上面去了,反而动了气,不由沉声道:“你这又是从哪听了什么,谁欺负了你不成,还是苛待了你,难道你的东西不是与琮儿一样的吗?”
“太太从未有意薄待过咱们,一应份例都是一样的,家里也从未因着嫡庶就小看了咱们,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你如何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太太知道了岂不要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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