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宝钗这样一起留在宫中的女孩有十几个，原本能留下来的人还会更多，因为原本的选秀流程中并没有观相与批八字这两个步骤，可是景兴帝自那年被人用巫蛊魇镇之后，便格外小心，特添了这两个条件进去，是以才只有十几人留了下来。

    饶是这样，景兴帝还是觉得选出的人多了，他可不想给臣民留下一个贪淫好色的名声，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宫中的女人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规矩言辞都大同小异，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美则美矣，就是总觉得少了些情趣、韵致。

    宠幸后宫除了为了开枝散叶的目的，亦要与前朝一样讲究个平衡，雨露均沾有些时候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不像是后宫取悦了他，倒像是他在取悦后宫。

    有时他倒觉得像老九和贾珠那样的实在难得，守着一个女人恩恩爱爱的过了这么多年，还看起来有滋有味的。

    京中那些关于老九和贾珠的传言他也不是没听到过，只觉得十分好笑，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不敢娶贾家的姑娘，怕落个惧内的名声。

    不过，这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正常的男人不是都愿意享受齐人之福，多几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嘛，倒是老九与贾珠这样的，不正常了许多。

    有一次，他也好奇的问过老九，为什么不再多收两个女人，不怕人家说你惧内吗?

    谁知老九不屑的撇撇嘴道：“皇兄，你是不是也听见京里那些无聊的传言了，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像我和贾珠这样的，想要女人，随便一招手就能有一堆，还用得着怕谁吗？”

    “我觉得贾珠说得对，我若收了别的女人，我王妃会伤心的，伤着伤着，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真心了，她会像别的那些大妇一样，说着客客气气的话，和我虚与委蛇，而别的女人也会在我面前各种做戏，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可不想元儿变成那样的妇人，我希望她一直都这么真情真性的，不高兴了就生气，高兴了就撒娇，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简简单单的多好。”

    “再说我想怎么过日子是我的事儿，又不是为了给他们看，让他们高兴的，而且，我又不缺儿子，元儿都给我生两个儿子了。”

    “那贾珠没有儿子，他就不想多纳几个妾室，开枝散叶吗？”景兴帝问道。

    “贾珠说了，无所谓的，要是一直没儿子，以后就过继一个。”老九笑着道，“他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内宅的鸡毛蒜皮里，趁着年轻，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好，我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可没有皇兄那样的本事能应对那么多的女人，好多女人说话转弯抹角、隐约其词的，我听不懂，也懒得猜，二皇兄那么精明，后宅还不是乱七八糟的，我可不想我的后宅变成那个样子，还是简单点好，诶呀，我不和皇兄说了，我要回去带儿子骑马玩了。”

    看着老九一溜烟儿的跑了，景兴帝打心底里有些羡慕，老九能把儿子架在脖子上骑马玩，他这个帝王却是不行的，老九能只宠爱一个女人，不顾忌外面的言辞，他这个帝王也是不行的，一介帝王看似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实则很多最简单、最寻常的事情却都是不行的。

    如今那家伙又跑到外洋撒欢儿去了，就让他随着心意折腾吧，也算是替自己去遨游四海了。

    正想着，忽听外面的小太监启禀道：“皇后娘娘驾到！”

    这么晚了，皇后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又是选秀的事情？

    景兴帝在榻上略挪了挪身子，只见皇后已经款步走了进来，对着自己盈盈下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景兴帝抬了抬手，笑道：“皇后无需多礼，坐吧，这是又有什么事儿吗？”

    皇后点头转身坐在景兴帝对着的一侧，含笑道：“选进来的秀女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各个都是温良娴淑、德才兼备的，如今日子也差不多了，想来请皇上的示下，是不是皇上该御驾亲临，亲自择选了，也好给诸位妹妹定下位份。”

    “这是后宫的事，皇后与皇太后娘娘商量着定夺就可以了，按照家世给她们位份也就是了。”景兴帝笑道。

    “多谢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可再怎么说也是为皇上选出的佳人，照着规矩，皇上总要去见一见的，不然妹妹们该失望了。”皇后笑道。

    景兴帝一阵索然，果然像老九说的那样客客气气的，皇后这样的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客套的，恭敬的，却没什么诚意，难怪老九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了。

    可是，看着皇后眼角边的一丝细纹，景兴帝不由在心中苦笑，这又怎么怪得了她，从她踏进当年的太子东宫，就注定是这样了。

    自己有许多的不能、不得已，皇后又何尝不是呢，他们两人都要各行其职，如今她是皇后了，就更得拿出皇后的风范，让皇家子嗣昌茂也是皇后的职责，容不得她有自己的情绪。

    若自己不在这个位置，像老九对元春那样对她，她也应该保留着许多灵动和天真吧，当年他们少年夫妻之时，她的双眼也曾明亮，颊上也曾粉红，如今却都被面具似的笑容取代了。

    想到此，景兴帝不由抓起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道：“辛苦皇后了，这几日前朝无事，皇后安排个时间，朕到时去就是了。”

    皇后不由心下一暖，皇上的语气行动中都透露出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歉意，看来皇上还是顾念自己的，便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皇上，还有一事。”

    “什么事？”景兴帝问道。

    “是这样。”皇后斟酌了一下言辞道：“永昌老侯爷的长孙女也在留下的秀女中，因着有的秀女也会赐给宗室，他家想求一求，让那姑娘去怡王府为侧妃。”

    景兴帝心中立刻不悦起来，好像自己一直全力呵护的东西被人沾染觊觎了一样，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哦，他们这么喜欢怡王府？”

    皇后笑道：“满京城的女眷谁不羡慕怡王妃的福气，得怡王爷独宠，还连生两子。”

    “哦？皇后也是这样想的吗？”景兴帝轻笑道。

    皇后突然语塞，这个问题实在太不好回答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景兴帝也没想得到皇后的回答，而是继续轻笑道：“她们羡慕怡王妃的福气，以为她家女儿嫁进去，那福气就转移到她家女儿身上了吗？她们就这么见不得怡王妃享福吗？”

    “朕与太上皇都不干涉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插手，他家的女儿想有那样的福气得先有一个贾珠那样的哥哥才行，若没有，就趁早歇了这个心。他家若是觉得皇宫中的福气还不够大，那么就去南苑伺候太上皇吧，福气最大了。”

    皇后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暗暗咂舌皇上对怡王妃和贾珠的偏爱，如此那薛家姑娘的事儿倒不得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