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让陆韵顿足。
她扭头,不意外看到那巷子里追出一个人,正是之前给她和温如玉提供住所的阿南。
眼前的这个阿南,比她记忆中的阿南要年幼一些。
他的身上没有因为李阿婆生病后的忧愁,也没有无间镇变得诡异后的挣扎。
此时的阿南,和阿城还是好友。
两个少年人,情比金坚,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上玩闹着,面上一派天真,没有被欲望和生活所毁灭。
尽管眼前的面容稍显稚嫩,可陆韵确定,这是阿南,真正的阿南,且……活生生的阿南。
落在袖子里的手指勾起,陆韵目光追随在阿南的身上,直到他离开视线范围。
她眼前所见的一切,仿佛是小镇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片段,而这个片段,截取自真实的发生的过的过往。
这里的人都是真的。
她再度对自己强调着。
脚下的步伐并未变化,陆韵还跟在阿梨的身后。
从城门,一行人声势浩大,两刻钟后,抵达目的地所在。
这一路上众人的怪异吸引不少居民的凝视,他们好奇着这些奇怪的人,脸上没有外界无间镇上那些居民的警惕防备。
抬头看门牌,上书翁府两字。
“你们干什么的?”
门房见到这一大群人忽然出现在翁家门口,且有种来者不善的意思,紧张喊着,更是使着眼色,让人去通报。
在阿梨嘴里的假人世界中,这些人的行为方式逻辑自洽,和常人无二。
不少人发现了这一点。
若是街道上所见,因为领头人的宣传说那些是假人,他们从而忽略了一些真相的话,现在所见,他们看的更加仔细。
“这些人,真的是假的吗?”
“你看他的那表情,不可能作假吧。”
“他好像准备随时动手,动手?假人能和我们动手吗?”
人群中发出了讨论的声音。
三五成群,不大,但足够传递在整个队伍中。
陆韵在城门口就估算过,跟随行动的人约莫五六十人,像是一堆散沙临时聚集在一起,总体上,没有默契可言。
陆韵看向站在门口的一人。
那人掌控着整个队伍的节奏,她听到其余人喊他为霍哥。
姓霍,本名不知。
“阿韵,这些人好像真的不对哎。”
话痨阿梨听了一耳朵的悄悄话后,来和陆韵咬耳朵。
她眼里的疑惑是真实的,对如今的这一切,她是真的不知。
奇怪。
陆韵在心中想着,这个阿梨明显知道千秋钟,可对千秋钟造成的影响,似乎一知半解。
“不过没关系,我答应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这话都作数。”
阿梨拍着胸脯,像个江湖侠女般讲义气。
抬着下巴,那自信的态度让那张脸有着别样的光芒。
这种自信源自于内心深处,她的确相信她能保护陆韵,能让她全身而退。
而陆韵本身,面对这情况,她都不敢打包票。
对方有底牌,且藏得很深。
“好。”陆韵笑意浅浅:“我也一样。”
再度听到这话的阿梨,梨涡浮现,她歪着脑袋,靠在陆韵的身边,颇有一副寸步不离保护的感觉。
可陆韵看到,对方望向那翁家的眼神,变得严肃。
和她想的一样,这翁家有问题啊。
“小哥,我们来是想见你家主人,有事相商的。”
霍哥上前一步交涉,态度诚恳,没有攻击性,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
“那需要这么多人吗?”
几十人上门,如果有这么多客人,主人家一定会提前提醒的。
在门房看来,这些人就是来者不善。
他记得自己的责任,站在门口不肯让开。
这态度让霍哥笑了,那笑意中尽是轻蔑,许在他的眼里,眼前的门口,和尘埃没什么不同,随手就能拂去。
他的确也动手拂去了。
袖子一甩,那门房就飞出去撞在门上,门开炸开,动静很大,门房落在地上,像是离水的鱼儿一样抽搐着。
他的嘴里吐出血泡,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
他望着霍哥的眼神,充满恐惧和后悔,他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可吐出的只是无意义的呻吟。
血液染红地面,门房死了,死不瞑目。
翁家中来人了,人很多,脚步杂乱,当来人见到门房那扭曲的尸体时,场面安静片刻。
“是谁在我翁家如此放肆!”
呵斥声响起,那声音气势如虹,眨眼间,一个中年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还不曾出鞘的剑。
作为剑修,陆韵一眼就知晓那是一把好剑,也是一把开过刃,杀过人的剑。
剑修,这是剑修!
尽管对方面上看起来怒不可遏,可陆韵并未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剑意。
对方修为很高,剑意更是内敛。
观剑亦观人,这人的表现,没有他面上的那么震怒。
不过更让陆韵惊讶的是,翁家出来的人中,有一张她认识的脸。
那位被阮籍护住的小姐。
“翁家主,我没有其余的意思,就是想找你来要一件东西。”
霍哥面对翁天罡的怒火,显得散漫,好似一点不把人放在心上。
可从后面看,能看到霍哥那绷直的背脊。
他在紧张,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紧张。
“你们是谁,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找我要一样东西,还真是大言不惭!”
翁天罡冷笑着,没有配合的想法。
“爹,他们都杀了人了,还和他们废话做什么,杀了他们就是!”
翁紫嚷嚷着,她手里拿着一把剑,剑已经出鞘。
那把剑足够好看,也足够锋利,但是没有杀意。
一把没有杀过人的剑,算真正的剑吗?
就像是陆韵从翁紫的身上看不到属于剑修的剑意,不管是这个时间碎片中的翁紫,还是她在无妄谷遇到的那个翁紫。
面对自家女儿的话,翁天罡没有反应。
翁紫却像是得到默认般,她上前一步,站在最前方,剑指霍哥。
“你是谁,报上名来,胆敢杀我翁家人,你得拿命偿还!”
这是挑衅还是鄙夷,霍哥分不清。
但是他清楚,对方将自己的性命和一个低贱的下人的性命放在一起比较,他是屈辱的。
他感觉自己被小看了,脖子上青筋暴起的霍哥,扬起了残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