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韩桢抱着女儿,在庭院里晒太阳。
距离荷月出生已过去七日,小家伙皱巴巴的小脸慢慢张开了,粉粉嫩嫩的极为可爱,眼睛也睁开了,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清澈明亮。
张大夫说荷月有些黄瘅,需晒晒太阳。
于是,这两日都会趁着上午日头舒适,带她出来晒一晒。
“夫君夫君,你都抱好一会儿,让奴也抱抱嘛。”
赵富金跟屁虫一般跟在韩桢身后,神色委屈。
如今,小荷月已成了后宫的团宠,深受几个小丫头的喜爱。
赵富金连首饰店都不去了,时不时就往吟霜斋跑,还买了一大堆孩童的玩具。
麻舒窈她们四个就更不用说了。
“我再抱一会儿。”
韩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哪肯轻易放手。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走进小院,轻声道:“县长,赵仆役与史仆役求见。”
闻言,赵富金赶忙说道:“夫君有政务处置,且去忙罢。”
“让他们在书房等我。”
韩桢吩咐一句,这才将荷月递过去。
赵富金绝美的小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动作略显笨拙的接过荷月。
“小荷月,大娘最喜欢小荷月了。”
赵富金强忍住亲吻粉嫩脸颊的冲动,柔声逗弄。
一路来到书房,韩桢问道:“何事?”
赵霆率先开口,神色略显怪异:“赵宋派出使节前来山东,庆贺韩桢喜得千金。”
“嗯?”
韩桢先是一愣,旋即沉吟道:“庆贺是假,游说是真。金国使节来访之事,想必被赵宋的密探得知了。”
赵霆恍然道:“县长的意思是,赵宋得知了金国使节秘密前来山东,并且猜到了联手攻宋之事,但却不知具体细节,所以借着庆贺的由头,来此游说,想让县长放弃与金国结盟?”
难怪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奇怪,妾室所出的女儿,怎会引得赵宋派出使节庆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原来,是别有用心。
“没错。”
韩桢微微一笑:“我正愁找不到将新编西军家人接过来的借口,赵宋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霆提议道:“县长可借此索要一笔钱粮,以赵宋皇帝胆小怯弱的性子,定然会答应。”
他现在薅赵宋的羊毛薅上瘾了。
“用不着索要,赵宋自己会给。”
韩桢摆摆手,而后问道:“赵宋使节团到哪了?”
赵霆答道:“定陶,最多十日便会赶到益都。”
“主使是谁?”
“孙傅,此人与谢尚书乃是旧识,赵宋选他作使节主官,应当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韩桢吩咐道:“那就让谢鼎好好接待他。”
赵霆品出了一丝话外之音,问道:“县长不见上一面吗?”
韩桢答道:“不了,我过几日要动身去一趟即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高官厚禄之下,祁蒙总算招到了一名水师将领。
但他自己不通军事,驻扎在即墨的一千青州军也不懂水战,无法辨别此人有无才干。
因此,韩桢打算亲自去一趟,巡视一番胶州湾,顺带帮祁蒙把把关。
韩桢又将目光挪向史文辉,问道:“你又有何事?”
史文辉说道:“禀县长,刘都统方才率领三千士兵回营。”
韩桢站起身,打趣道:“走,去军营,见一见我那五侄。”
韩世忠善攻,吴玠善守。
这二人在历史上,数次大败金兵,能力毋庸置疑。
闻言,史文辉不由笑道:“恭喜县长再添两员虎将。”
韩桢笑了笑,并未多说甚么。
两员虎将?
怕是不止哦,吴玠胞弟吴璘同样是一员猛将,并且改进了乃兄的战术,攻守兼备。
出了少阳宫,韩桢跨上战马,率领亲卫直奔军营。
军营中,刘锜正与韩世忠、吴玠等一众将士在食堂用饭。
“还是军营的炖肉够味,吃多了腻,几日不吃又念得慌。”
刘锜吃着卤肉,语气感慨。
吴玠与韩世忠根本没空说话,两人一人抱着一个肘子,啃得汁水淋漓。
一个肘子啃完,吴玠又拿起一个炊饼,大口咬着。
韩世忠略显遗憾道:“这炖肉端的美味,可惜没酒。”
一趟剿匪之旅,让他们二人彻底融入了青州军。
刘锜满不在乎道:“想喝酒还不简单,等哪日休沐了,去城里喝个痛快。”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军走进食堂,来到三人身边说:“刘都统,县长有令,命你等用完饭后,去白虎堂报到。”
“俺晓得了。”
刘锜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倒是韩世忠与吴玠二人,神色有些微妙,颇有种媳妇见公婆的忐忑。
饱餐一顿后,刘锜领着两人一路来到白虎堂。
“见过县长。”
刘锜抱拳问候,同时得意的朝韩桢眨了眨眼。
吴玠与韩世忠略微犹豫了一下,也齐齐抱拳:“见……见过县长。”
自打上个月刘锜修书一封,韩桢便顺水推舟给他二人封了旅长。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是青州军的人了。
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韩桢微微一笑:“此次剿匪,伱们三人做的不错,赏钱千贯,绢二十匹,玉璧一对。”
“多谢县长。”
三人躬身致谢。
吴玠暗自咋舌,剿个匪而已,赏赐竟如此优厚。
相比之下,赵宋的赏赐太小家子气了。
当初他随大军南征方腊之时,破其众,擒酋长一人,结果朝廷只赏了五十余贯。
你没听错,就是五十余贯,名头还响亮的很哩,叫做赏金千两。
韩桢缓缓说道:“过几日赵宋庆贺的使节便到了,趁此机会,我会让赵宋将新编将士的家人们,从西北之地接来。你二人的家人,可要一齐接来?”
闻言,吴玠双眼一亮,赶忙说道:“县长,俺胞弟还在边军之中,能否让他也过来?”
吴玠父亲早逝,母亲在他从军之前也病逝了,此后便与胞弟相依为命,感情极深。
“没问题。”
韩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吴玠大喜过望:“多谢县长。”
韩世忠迟疑道:“末……末将也想将家人接来。”
“我知晓了,届时会让赵宋将人送来。”
韩桢点了点头,而后正色道:“既然入了我青州军,便要守我青州军的规矩。在我麾下,功必赏,过必罚,军中数百书记,会如实记录你等的功过,不会有丝毫偏颇,也不需担心旁人会抢夺战功。”
“末将明白。”
吴玠与韩世忠齐齐拱手,心潮激荡。
韩桢满意的笑道:“军中又新添了一门火器,刘锜你带他二人去训练场熟悉一番。”
新火器?
刘锜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可是野战炮?”
吴玠与韩世忠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
“没错。”
韩桢说道:“你等熟悉火炮之时,顺带研究一番往后的作战之法。”
随着火炮与野战炮的出现,战争格局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同时,也催生了一批新的兵种,炮兵。
青州军以往的步坦协同,需要及时调整。
“末将领命。”
刘锜拱了拱手,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两人出了白虎堂。
待出了白虎堂,吴玠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方才你说的野战炮是何物?”
上一次大战,他与韩世忠可谓是吃够了火器的苦。
眼下骤然听到甚么野战炮,似乎比之火器要更强,这让他如何忍得住。
刘锜卖弄道:“县长新发明的火器,一曰攻城炮,一曰野战炮。攻城炮顾名思义,主要用来攻城,射程两里,亦可用来狙杀敌军将帅。”
“两里?”
韩世忠惊呼一声。
一旁的吴玠更是瞠目结舌,神色震撼。
三弓床弩八百步的射程,已经相当离谱了,如今乍一听有军械能打两里,让他们怎能不震惊。
咕隆!
吴玠咽了口唾沫,讷讷地说:“俺读书少,你莫唬俺。”
刘锜挑眉道:“唬你干甚,俺亲手点的炮,测试过数十次。不过这玩意儿虽说能打两里,但超过八百步就没了准头,能否击中敌将,全靠运气。”
韩世忠说道:“八百步也够了。”
回过神,吴玠又问:“那野战炮呢?”
刘锜如实道:“野战炮俺也没见过,只听县长说,主要用于两军交战之际,可破重甲步卒和骑兵冲阵,一炮下去,死一大片。”
“真有这般神器?”
韩世忠彻底被震住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临近训练场。
训练场是在原军营的基础上,额外扩建的场地,主要用于各种火器训练和实验。
轰轰轰!
靠近训练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
放眼望去,只见场中矗立着五尊黝黑的铁炮。
铁炮三尺长,前细后粗,端放在两个木轮之间,后方还有一根铁棍,斜插在地面,似乎是支架。
刘锜撒开腿跑到一尊野战炮前,吩咐道:“让开让开,俺来打一炮!”
“刘都统,野战炮你会用么,别把自己给崩了。”
士兵也不怕他,笑嘻嘻的打趣道。
刘锜没好气地怼道:“老子打攻城炮的时候,你们他娘的还在玩泥巴呢,滚一边去。”
将士兵赶到一边,刘锜动作熟练的拿起布塞开始清理炮膛。
黑火药缺点很多,其中一点就是爆炸时会产生很多残渣,需要及时清理。
韩世忠与吴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刘锜,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
清理完炮膛,刘锜问道:“几勺火药?”
别看他大大咧咧,关键时候比谁都细心。
自打被火器炸伤屁股之后,他心中对火药敬畏有加。
士兵答道:“六勺半。”
闻言,刘锜开始填装火药。
吴玠看着那黑色的颗粒火药,好奇道:“这火药竟和西军的不同,难怪威力如此大。”
“西军那也叫火器?顶多算个炮仗。”
刘锜嗤笑一声,拿起木塞压实火药,接着填装弹药。
“妥了!”
做完这些,刘锜拍了拍手,满脸兴奋的来到火炮后方,将引线插在孔洞里,掏出火折子点燃。
嗤嗤嗤!
看着引线被点燃,韩世忠与吴玠不由回忆起了被火器支配的恐惧,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响。
下一刻,烟雾弥漫,并伴随着火药刺鼻的气味。
吴玠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挺喜欢这种味道,很怪,但却让他有些上瘾。
“走,看看效果。”
一炮打完,刘锜招呼一声,朝着三百步外的城墙走去。
韩世忠与吴玠赶忙跟上,想亲眼看一看火器的威力。
一看之下,他二人不由面露惊骇。
只见城墙上密布着弹孔,铁钉击穿了青砖,深深镶嵌在夯土层中。
“嘶!”
吴玠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直娘贼,有此神器,天下谁人可挡?”
韩世忠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火器威力,喜的是这火器是自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