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快看,那个人长得好矮哦。”
笙奴骑在韩桢脖子上,手中捧着一份用荷叶包着的孛娄,卡兹卡兹吃的香甜,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所谓孛娄,就是爆米花。
出锅前淋上一些沙糖水,米香带着淡淡甜味,极受小孩喜爱。
“爹爹辛苦了,笙奴喂爹爹吃。”
小家伙说着,捻起一颗爆米花送入韩桢口中。
韩桢宠溺道:“笙奴真孝顺,爹爹没白疼你。”
父女俩你一口我一口,不急不缓地走向皇宫。
一路回到延福宫,就听到小荷月的大呼小叫。
“架架架!”
“大将军快起来,冲锋!”
来到后苑,就见猛虎伏在地上,小荷月骑在它的背上,双手揪住猛虎的耳朵,想将其拽起来。
猛虎耳朵扑闪几下,便灵活的躲开小手。
这丫头继承了闰娘的容貌,却没有继承那温顺的性子,反倒遗传了韩桢霸道强势的性格,整天调皮捣蛋,如今几乎快成了后宫一霸。
就连这头猛虎都被折腾怕了,每次见到,不是远远躲开,就是躺在地上装死。
“爹爹!”
见到韩桢,小荷月双眼一亮,立刻放弃了猛虎,迈着小短腿扑来。
一把抱住爹爹的大腿,小家伙仰着脸,羡慕地看着笙奴姐姐,嚷嚷道:“爹爹,我也要骑大马。”
“好好好。”
韩桢无奈的笑了笑,将笙奴放在地上,随后又将小荷月架在脖子上。
笙奴方才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但小荷月就不同了,一上来就揪住爹爹的发髻,大呼小叫道:“爹爹,快冲!”
陪着自家女儿疯顽了一会儿,小荷月这才心满意足地下来。
“嗷呜!”
猛虎用脑袋蹭了蹭韩桢的腰,低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前岁冬日,韩桢给它寻了一头母虎,这可把蠢虎高兴坏了,那段时日和母虎形影不离。
结果小半个月时间一过,这蠢虎就腻歪了,开始对母虎不理不睬。
花圃草地之上,韩桢摆开架势和猛虎嬉戏打闹。
“爹爹!”
“大将军快起来!”
笙奴和小荷月两人站在一旁,手舞足蹈的加油喝彩。
一旁的刘昌眼角直抽,尽管这样的场面他已经看过许多次,但每次看都觉心惊肉跳。
实在是猛虎太大了,人立而起时近一丈高,膘肥体壮,血盆大口张开,几乎能咬碎人半个脑袋,极其骇人。
好在这蠢虎知晓轻重,玩闹时锋利的爪子缩在肉垫里,大嘴也不敢用力。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那宽厚的虎掌能轻易将人骨头拍碎,这也就是韩桢,换个人早散架了。
再一次将蠢虎摔在地上,韩桢拍拍身上草屑,一手一个抱住两个女儿前往浴池。
用过晚膳,韩桢陪着赵富金在后苑散步。
如今已经六个多月,开始显怀了,也成功挺过了孕吐。
先前看她吐的死去活来,韩桢还真担心胎儿可能保不住,谁曾想三个月一过,立马就不吐了,当真是神奇。
赵富金一手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撑在腰上,柔声说道:“夫君,妾身好久没出过宫了。”
显怀之后,她富态了不少,原本紧致的瓜子脸便变得圆润,不过底子摆在那里,依旧貌美。
韩桢看了眼天边晚霞,轻笑道:“明日天气应当不错,我带你去金明池和琼林苑逛逛。”
“夫君真好。”
赵富金将头靠在他怀里,眼中满是欢喜。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母亲虽早逝,可有个疼爱自己的胞姐,童年无忧无虑,及笄成人后,远嫁山东,又遇到了宠爱自己的夫君,在山东渡过了快乐的两年时光。
时至今日,夫君后宫有了不少女人,对她的宠爱却不减分毫。
韩桢随口问道:“对了,近日没怎么见到悠悠和素衣,她二人在作甚?”
赵富金摇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听姐姐说,她二人似在城中做起了买卖。”
她这段时间怀孕,后宫之事俱都交予安娘。
做买卖?
韩桢挑了挑眉,并未追问。
估摸着是麻舒窈闲不住,想找点乐子做,随她去罢。
至于是否会利用身份欺行霸市,大肆敛财,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旁人不晓得,他却是清楚的很,麻舒窈这丫头根本不缺钱,当年成亲时,除了之前那三千万贯之外,麻家还陪嫁了不少嫁妆,给小丫头当体己钱,少说也有大几十万贯,平日里也几乎不怎么花钱。
逛了小半个时辰,见赵富金有些乏了,两人这才回到寝宫。
待安顿好她,韩桢出了寝宫,问道:“今夜去哪?”
闻言,刘昌从袖兜里掏出折子翻了翻,答道:“陛下今夜该去华嫔娘子那就寝。”
原先韩桢想在哪睡就在哪睡,有一阵子迷念赵福金。
偏偏他战力又极其强悍,赵福金不堪征伐,劝他要雨露均沾,这才让刘昌安排了一份就寝表。
“嗯。”
韩桢点点头,迈步走向从玉阁。
美美地吃了一顿西餐盖饭,他心满意足地睡去。
翌日。
照例修炼了一番呼吸法,又耍了半个时辰的铁槊,韩桢换上常服前往垂拱殿。
昨日的奏折依旧高高堆积在御案上,抿了口热茶,韩桢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昌小声提醒道:“陛下,张叔夜求见。”
“宣。”
韩桢放下奏折。
“见过陛下。”
张叔夜行了一礼,呈上一份折子:“这是远征军都帅岳飞上书的奏疏,请陛下过目。”
从刘昌手中接过奏疏,韩桢翻阅起来。
片刻后,他合上折子,面带笑意道:“鹏举果然没让朕失望。”
远征军秉持着贵精不在多的原则,共计五千人,皆是挑选自两广汉人与汉化的土人,日日操练,登山穿林如履平地。并且时常剿匪,以战代练,如今已经颇具战力。
岳飞在奏疏中言,再有半年,便是一支强军,可投入战事。
张叔夜附和道:“岳都帅于统兵练兵一道,确实令人赞叹。”
韩桢吩咐道:“刘昌拟旨,赐岳飞金十斤,锦二十匹,东珠百颗。”
“是。”
奴婢应了一声。
闻言,张叔夜问道:“陛下打算近日对岭南动手?”
韩桢摇摇头:“不急,岭南、大理、交趾看似毫不相干,实则三方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慎重应对。”
这三方实力其实并不强,但却是个大泥潭,一旦陷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即便要动手,也得做足万全的准备。
如今,远征军还需操练,美洲航道还没打通,金鸡纳霜遥遥无期……
韩桢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继续拖着,让高兮若率领邪教继续渗透岭南土番。
不得不说,这帮邪教搞暗杀渗透确实是一把好手。
根据小虫上奏的密报,有了朝廷的暗中支持,这几个月时间成果喜人,通过各种鬼蜮手段,或威逼或利诱,控制了不少土番头人。
其实对于岭南的土番,真正的策略还是类似明朝的改土归流。
杀是杀不完的,还容易造成民族对立,打大放小,最终利用文化优势,渐渐完成同化。
这个过程不会短,少说也要三十五年,才能初见成效。
不过没关系,韩桢还年轻,完全等得起。
“军部也是这个意思。”
张叔夜微微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韩桢被胜利冲昏头脑,大手一挥就要对岭南和大理发兵。
韩桢问道:“倭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无消息。”
张叔夜摇摇头,盘算道:“来往倭国一趟需月余,即便有消息,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送到京师。”
韩桢又问:“前往倭国的官员和大匠准备好了?”
对于李南嘉那边,他并不担心,相比起倭国武士,横隔两地的茫茫大海显然更加凶险。
此外,关于倭国后续治理,也早已定下计划。
倭国那边打下来后,将作监大匠会立即前往,寻常银矿、铜矿,雇佣倭国百姓和虾夷人开采,就地冶炼后,一船船运回国内。
“都已准备妥当,只待倭国捷报传回,便立即动身出发。”张叔夜答道。
又与张叔夜讨论了一番北境的事宜后,对方告辞离去。
一鼓作气将昨日奏折批阅完,韩桢问道:“什么时辰了?”
刘昌答道:“辰正三刻了。”
论时间,如今这个世界最准确的就是大齐皇宫。
因水运仪象台的存在,宫中的时间甚至可以精确到秒,且能自动报时。
毫不夸张的说,这台机械浓缩了整个华夏科技的精华。
“差不多了。”
韩桢起身伸了个懒腰,迈步出了垂拱殿。
昨儿个说好了要陪皇后出游散心,不能爽约。
回到延福宫,赵富金刚刚起床,正与姐姐福金用早膳呢。
“夫君。”
见到韩桢,她的脸上立即荡起一抹甜甜地笑意:“政务都处理好了?”
“政务永远处理不完,有内阁帮忙分担,偷闲一日也无妨。”
韩桢来到两姐妹身边坐下,顺手揽住赵福金那纤细的腰肢。
其实她的腰肢不算特别细,毕竟生过孩子,手感丰腴软绵,奈何胸前山岳过于庞大,加上翘臀,两相衬托之下,才显得格外纤细。
“陛下。”
赵福金娇嗔一声,面露羞意。
尽管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她还是不习惯当众亲热,尤其还是当着妹妹的面。
赵富金抿嘴一笑,打趣道:“姐姐不必难为情,只当妹妹是瞎子就是了。”
“莫说浑话。”
赵福金柳眉微蹙,伸出白嫩的纤纤玉指在妹妹额头戳了一下:“你呀,眼下贵为皇后,马上快当娘的人了,该端庄些了,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怎地还跟小时一般跳脱。”
赵富金小口喝着补气的米粥,反驳道:“民间女子在夫君和姐姐面前,难道就不撒娇了?”
韩桢轻笑道:“洵德说的有道理。”
跟两姐妹在一块儿时,他一般都称呼前朝的封号,否则一个福金一个富金,发音极其相似,容易弄混。
赵福金无奈道:“陛下就宠着她罢。”
等待两女用完早膳,三人坐上马车出宫了。
今日天气不错,春光明媚,时有微风拂过,让人心旷神怡。
“今日适合放纸鸢哩。”
赵富金撩开窗帘,微眯着眼,任由上午的暖阳洒落在精致的脸颊上。
……
金明池和琼林苑坐落于西城外,出了万圣门,北边是金明池,南边是琼林苑,仅一路之隔。
这两处皆是皇家林园,琼林苑自赵匡胤时修建,直到赵佶继位后才修好,陆陆续续修了一百多年。
赵宋殿试之后,皇帝会在琼林苑赐宴,因此得名琼林宴。
相比于日常封闭的琼林苑,金明池分内池和外池,外池平日里对百姓开放,每到春夏时节,是东京百姓踏青郊游,相亲幽会的不二之选。
刘锜今日起了个大早,老老实实打扮了一番后,便架马赶往金明池。
对于这次相亲,他内心是抵触的。
奈何是陛下赐婚,高低都得去见一面。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去了之后随便坐一会儿便走,接着跟陛下说没看上。
按照自己和陛下的亲厚关系,陛下应该不会为难他。
今儿个天气好,前来金明池游玩的百姓格外多。
湖边种着一排排整齐的水柳,柳枝随风摇曳,偌大的池面上,修建着不少亭台楼阁,一条条花船在池面驶过,美不胜收。
将马寄放在路边的茶楼,刘锜来到码头上。
“见过刘县公。”
一名内侍早已候在那里,见到刘锜,立即迎上去行礼。
刘锜并未托大,拱了拱手:“有劳了。”
“刘县公客气,这边请,方家小娘子已经先一步来了。”
内侍笑呵呵地领着他,登上一座画舫。
待他上了船,画舫缓缓驶离码头,朝金明池深处行去。
“刘县公,方家小娘子在二楼,下官就不打扰二位相会了。”
内侍说罢,转身出了船舱。
刘锜撇撇嘴,撩起衣衫前摆,大步登上阶梯。
一路上到二楼,只见一名小娘子静静侧坐在窗边,目光看向窗外美景,她手持一柄小巧的合欢扇,轻轻抵在雪白细腻的下巴上。
似是听到脚步声,小娘子缓缓转过头,显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刘锜,红唇轻启,声音空灵,如琴音般动人心弦:“小妹见过刘家哥哥。”
咕咚!
刘锜当即愣在原地,此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陛下对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