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有这般战力?
有这战力,早他娘的拿下丰州三城了,还用等到现在?
要知道,丰州三城的守军加起来足有四五万,除了齐军那如神罚般的火炮之外,没有五倍的兵力,根本拿不下。
而临潢府里的辽军,撑死了十万。
对方解释道:“确实是辽军,齐军甲胄很好辨认,况且没有火炮与火器。”
“上马。”
完颜活女也不废话,命麾下亲卫给他一匹战马。
是真是假,只需去看一眼便知。
丢下溃军,完颜活女率领拐子马直奔最近的丰州城而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溃散的金军。
安排麾下收拢溃军,他马不停蹄继续出发。
直到夕阳西斜,完颜活女终于赶到丰州城。
丰州城外,尸骸遍地,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城墙之上,一面象征着辽国的黑底红日旗迎风招展。
架马走到近前,完颜活女很快便看到人群中被亲卫拥簇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朗声道:“金蛮,回去告诉完颜宗翰,丰州三城易主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用不了多久,本王就会兵临大定府!”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实在是丰州三城太过重要,有这三城拱卫,他才真正算站稳脚跟。
否则仅守着上京临潢府,时刻都要面临金军的威胁,睡觉都睡不安宁。
完颜活女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并未多言,打马离去。
从惨烈的战况来看,齐军确实没有参战。
否则拥有堪称神罚的火器火炮,攻城绝不会如此艰难。
日夜兼程的赶回松山城后,完颜活女将所闻所见如实禀报。
“只要齐军没有参战就好。”
完颜希尹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若是齐军,那么就代表齐金两国再次开战,中京道也会面临兵灾。
齐国攻势向来迅猛,疾如风火,而如今元帅远在会宁府,没有他坐镇,中京道守不了多久。
辽人拿下还好,过阵子再夺回来便是。
完颜活女冷着脸道:“监军,此事实在蹊跷,凭耶律大石手下兵马,如何能在短短几日时间,就拿下丰州三城。末将怀疑,定是齐军在暗中相助。”
完颜希尹问:“可有证据?”
“这……并无。”
完颜希尹面色一滞,摇了摇头。
这种事哪来的证据,齐军只要不动用火器火炮,换上辽军甲胄服饰,谁能知晓?
况且,辽国本就是契丹人与汉人杂居,军中多为汉儿,更不好区分了。
完颜希尹安抚道:“耶律大石不过是齐国皇帝养的一条猎狗,不足为惧,契丹人的根子早已彻底烂了,所谓复国也不过是水中捞月。”
“我知道,齐国才是大敌。”
说起齐国,完颜活女眼中满是仇恨。
他的父亲,族人,就是死在齐国皇帝手中,这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完颜希尹幽幽地叹了口气:“齐国虽强盛,可之前宋朝留下的烂摊子太多,齐国皇帝需要时间慢慢解决,短时间内不会与我们开战。我真正担心的,反而是我们自身。”
完颜活女一愣,面色茫然道:“这是何意?”
“阿骨打在世时,我们女真人被拧成一股绳,他一死,大家都开始忙着争权夺利。起初还好,各方都还算克制,斗归斗,终归还是为了金国好。可到了如今,一切都变了,会宁府的皇帝一心只想把皇位传给子孙,大定府的讹里朵为了统领东路军,甚至不惜杀死亲弟弟……”
完颜希尹是女真人中少有的智者,远比完颜活女这些人看的透彻。
并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着眼全局。
如今的金国,让他觉得迷茫和陌生。
阿骨打死了才不到五年,大伙儿就像变了一个人。
再这样毫无底线的斗下去,等到南边的齐国解决了所有问题,他们真的能挡住齐国大军嘛?
读的汉家书籍越多,他就越了解汉人。
什么狗屁礼仪之邦,就像汉人穿着的华美衣裳一样,不过是一种伪装。
扒开这层衣裳,汉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汉人眼中,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是他们的土地。
即便有一时的软弱,那也是被逼无奈,一旦有了足够的实力,汉人就会露出凶狠的眼神,举起手中的屠刀,来夺回他们口中‘自古以来’的土地。
可笑会宁府里的那群贵族老爷们,还做着与齐国交好的美梦。
完颜活女一惊:“讹鲁观是讹里朵杀的?”
先前得知完颜宗隽遇刺身亡,他还觉得很解气。
毕竟此人当众诬陷元帅,着实该死。
可是此刻听到完颜宗隽是死于亲哥哥完颜宗辅之手,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外传,毕竟没有证据,否则会被讹里朵倒打一耙。”完颜希尹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一句,心头无比感慨。
讹里朵曾经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温和、谦虚、尊敬兄长,爱护弟弟。
短短几年,竟变成这副模样。
权利,果然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我明白。”
完颜活女郑重地点点头。
这段时间,他渐渐开始明白阴谋诡计的恐怖之处,连元帅那般英雄人物,都被玩弄在鼓掌之中,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惹得一身臊,声望受损。
……
……
七月流火。
随着步入初秋,天气开始渐渐转凉。
树间蝉鸣,也不复先前那般密集了。
数辆马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车轮碾过水泥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高庆裔骑在马上,走在马车前方。
随行的阿八啧啧称奇:“不愧是中原,连官道竟然都是用石板铺就。”
高庆裔朗声笑道:“哈哈,这可不是石板,哪有如此光滑的石板,况且这条官道一路走来足有百里,若用石板铺就,所耗民夫只怕不下百万之众。”
“不是石板?”
阿八一愣,旋即又好奇的看着水泥路面。
这路面平坦坚固,马蹄踩在上面与石板无异。
高庆裔卖弄道:“此物唤作水泥,混合细纱浇筑之后,三日便可凝固,坚若磐石。”
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些话是之前暂住路边服务站时,从监镇口中得知。
“竟有如此神物,若用来修筑城池寨堡,岂不……”
阿八只是稍一细想,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
尤其是草原之上,筑城艰难,若有此物只需短短几个月,便能筑起一座坚城,至于那种小型寨堡就更快了,三五天造一个,这是何等恐怖。
见状,高庆裔笑道:“你我如今是齐国臣子,该高兴才是。”
“都帅所言极是!”
阿八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
是啊,老子如今是大齐的臣子,怕个鸟。
又行了半个时辰,官道尽头,一座雄城出现在视线中。
汴京!
辽人贵族口中的仙境。
高庆裔端坐于马上,静静注视了片刻,神色感慨道:“昔年还在耶律余睹帐下时,第一次去临潢府,惊叹世间竟有如此雄城。可自从见到汴京,才明白自己只是井底之蛙,中原之繁华富庶,确实非北地可比。”
他并非第一次来东京城,三年前随完颜宗翰南下,一路从太原打到此地。
但不管看多少次,都由衷的惊叹。
阿八一脸向往之色:“早些年总是听闻汴京如何如何,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此番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此时,后面马车里,也传来阵阵惊呼。
只见马车帘子撩起,一张张小脸激动的看着远方雄城。
高庆裔这次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将一家老小全部带上,并打算安顿在汴京,以此向陛下表明心意。
他是个聪明人,知晓自己新降,又是外族,天然就比不得汉人将领,想得到陛下的信任,唯有交出投名状。
这个时代,抛弃一家老小性命,决心造反的人,终归是少数。
而且,即便打下一份基业,最后也有可能便宜外人。
郭雀儿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年在外造反,留在京师的家眷被屠戮一空,落得个膝下无子,最后临终前实在没法子,只能把皇位传给了义子柴荣。
但凡有个儿子,哪怕年岁小些,也轮不到柴荣继位。
越接近汴京,那股子繁闹的气息就愈发浓重。
官道上车马如流,汴河之上船舶如织。
两旁楼舍林立,茶铺、酒肆、脚店、食舍应有尽有,摊贩络绎不绝。
除了没有城墙之外,比之北地任何一座城池都要繁华。
阿八惊叹道:“这城外都比临潢府热闹了,城内该是何等景象。”
高庆裔没说话,但也心生向往。
马蹄踩着夕阳余晖,自通天门入京城。
穿过城楼门洞,踏入京师的瞬间,一股繁闹的气息扑面而来,嬉笑声、叫卖声、喝骂声……无数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高庆裔隐隐有种错觉,彷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种感觉格外奇妙。
“可是高都帅当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回过神,高庆裔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玄底官服的中年人站在一侧,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正是。”
高庆裔不敢托大,拱手回礼。
毕竟是天子脚下,一板砖下去,都能砸倒一片五品官,谁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来历?
那官员轻笑道:“在下鸿胪寺录事张非远,高都帅初来京师,陛下特命下官在此等候。”
“有劳了。”
高庆裔心下欣喜。
张非远提议道:“高都帅客气,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乏了,不如下官先领高都帅与家眷在馆驿安顿。”
“也好。”
高庆裔点点头。
他有心想要逛一逛,但考虑到家眷,还是先在馆驿落脚歇息。
张非远领着他们一路进了内城,赶往都亭驿。
这一路走来,让高庆裔等人几乎看花了眼,忍不住呢喃道:“难怪都说汴京是仙境,果不其然。”
闻言,张非远面带笑意道:“北城荒凉,多为民居,算不得繁闹,南城才是繁华之所。樊楼、东西瓦市子、大相国寺等皆在南城,待高都帅得空,下官可为向导,领高都帅好生游玩几日。”
高庆裔摆手道:“些许小事,岂能劳烦张录事。”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都亭驿门前。
看着高大的门楼,以及馆驿内连绵起伏的飞檐楼阁,阿八下意识的说道:“不是说馆驿么,怎地来皇宫了?”
此话一出,守在门楼两侧的侍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从哪来的乡巴佬!
饶是张非远也不由微微一愣,好在他及时调整。
阿八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即逝的错愕,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闹了个红脸。
“都亭驿有客房五百二十五间,院落一百八十六处,真论起来,皇宫也不如都亭驿的房间多。前些年金国使节初来此地,闹出过不少笑话。”
张非远到底在鸿胪寺任职多年,人情世故自不用多说。
短短几句话,就消除了阿八的尴尬,顺带说了几个金国使节的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引着高庆裔等人来到一个院落住下,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后,张非远这才离去。
看着庭院中的假山花圃,亭台水榭,阿八啧啧称奇:“馆驿都如此,皇宫该是何等奢华。”
高庆裔叮嘱道:“莫要胡言乱语,进了城,该注意些了。”
“我晓得了。”
阿八连忙点头应道。
……
延福宫大殿内,韩桢端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看向后苑方向。
殿下一众大臣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如他一般。
就在半个时辰前,后宫女官前来禀报,皇后突然腹痛难耐,似是要生产了。
别看韩桢如今有不少子嗣,可都是妃嫔所出,尤其两个小皇子,生母皆是西域女子。
可赵富金不一样,她的身份太特殊了。
不但是皇后,还是赵宋帝姬。
如今虽已是新朝,可朝中一大半官员都是赵宋旧臣,对赵富金这位皇后天然亲近。
若诞下的是男婴,太子之位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有了储君,齐国上下才算彻底安定。
对于一个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子嗣很重要,越早有子嗣,便越有利国家社稷。
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刘宋开国皇帝,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
他这一辈子,完全就是爽文模板,比之韩桢更甚,坏就坏在有儿子太晚。
到了四十三岁,才有第一个儿子,错过了最佳培养时间。
正面典型则是朱重八,早早有了儿子,并且一直将几个儿子带在身边,南征北战。
追随父辈经历过战争淬炼,不管是朱标还是朱棣,才能品性俱都是上上之选。
这两人谁当皇帝,大明都不会出乱子。
即便是养子沐英,也是文武兼备,独镇滇南。
至于高欢,则不在讨论范围之内,主要娄昭君有精神病,还是家族遗传类型的。
若非是个疯批,一个贵族小姐,怎么可能只看一眼就私定终身,并且自掏腰包给高欢当做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