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珠没有急着离开方外天，她和林芳序一路北行，抵达了黑水城，即曾经的前清城。
城池已经被地心妖火焚毁，四处皆是断壁残垣。
几个魔族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被符珠一剑枭首。
“这里应该没有幸存者了吧……”
林芳序飘浮在浸染了血水的大地上，声音低落地响起，她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了林府的遗址。
那棵老槐树拦腰折断，断口处黑漆漆的，枯黄的叶子蜷缩在树身根部，干薄脆弱得似乎风一吹过，就会化为齑粉。
“当初我还给了你一块去往魔界的通行令，记起来了吗？”
一个人族少女，却在战争中活了下来，这很不寻常。
其余魔族全都按捺不动，藏在掩体后面，手边是泛着寒光的兵器。
素棠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很快她又自言自语道，“应该不能吧，不然你也不会死了。”
“这个人族剑修想干什么？”
但下一瞬，素棠微微瞪大了眼睛，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素棠提心吊胆地扫视四周，这里太安静了，让她总感觉暗里有魔族的眼睛在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冲出来。
哪怕模样有所变化，素棠依旧认出了故人，她脏得看不清肤色的脸，扬起更大的笑意。
她已经全部记起来了，那位剑仙姑娘叫天月，和林芳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素棠只是个普通人，但她记得天芳说过，她生前是位剑仙，她肯定知道这些。
“应该是吧。”林芳序回答。
清泠的声线在少女耳畔响起，她蓦地抬头，神色震惊：“是你？”
王舍古珠嵌入明月关的大门，银白袖剑以其为中心，纷纷没入石头拱门，形成六瓣袖剑霜花。
地面裂开万丈沟壑，形成一道剑风天堑，也隔绝了人族破坏王舍古珠的封印。
“这是什么？”林芳序问。
大难不死的素棠，心中百感交集，她目光一闪，看见了鬼魂状态的林芳序。
以符珠现在的修为，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魔族的动静，她却没有什么举动，手腕一翻，祭出了王舍古珠。
素棠恍然大悟，连忙说道：“这张符箓是一个……”
里面抱膝蜷缩着的少女，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似乎不习惯光亮，下意识闭了闭眼。
嘴皮子无声张合了几下，迟疑问道：“你是天芳？”
符珠眸光闪了闪，开口说道：“底下有生机，或许有幸存的人。”
她扒了扒自己凌乱的头发，用袖子抹了几下脸，睁大眼睛：“是我，素棠呀！”
“别看她一个人来的这里，说不准有诈呢！方外天的大门被打破，任何人都能来到这里，找到魔界的入口，我们更要小心谨慎。”
只见浅蓝色的水幕，缓慢升起，将她和天芳都罩在了里面，素棠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手指并没有穿过水幕。
少女浑身脏乱，看不清相貌，声音也沙哑无比，符珠没认出她来，少女却很激动。
素棠看了看两人，忽然眉头一紧，声音急促地说道：“战事虽然结束了，但这片土地上，还是有不少魔族四处活动，打探消息。”
符珠放出神识查探四周，忽然，眸光微微一动，往一处废墟飞去。
“要不先回去两个人请示魔君大人？”
“先看看，她要是敢踏入明月关，我们就杀出去！”
“请示魔君大人肯定是要的，别忘了魔君让我们关注明月关时说了什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
“可她手上的剑，看起来很不好对付……”
“天芳，这就是结界对吗？”
符珠推剑出鞘，随手一斩。
明月关内，土丘后隐藏着的魔族，互相交流。
林芳序解释：“我生前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剑仙。”
藏在门后的魔族顿时感到浑身刺烫，不断抓挠着肌肤，顷刻间，化作了飞烟。
废墟埋得很深，符珠不能用术法，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废墟挖出一个口子。
素棠却张了张口，想问她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她这样站在空旷荒芜的大地上，太惹眼了，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
林芳序的身影跟着飘飞过去，离得近了，她才看见，有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光晕从废墟中渗透出来。
“王舍为引，普告灵天，安镇厌秽，永封此门。”
“等我一下。”
素棠透过结界，看见符珠的身影，越来越小，靠近了明月关，她嗓子忽然有点干涩。
她说到这儿，话头一顿，观察了一下符珠的神色，小声道：“符箓是一个半魔的小童给我的。”
符珠转过身对素棠和林芳序说道，鬼魂状态下的林芳序点了点头，很相信她。
自此，魔族不可再轻易踏出明月关。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就不好了，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吧！”
素棠呆怔在原地，她想象过符珠的修为会很高，但想象不到，会高到这个地步。
符珠撤掉结界，眸光落在素棠手心的符箓上。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牛头马面的魔族，回去报信。
“天，天芳，你生前做剑仙的时候，一剑可以斩开大地吗？”
符珠停在一座丘陵上，没有继续往前，这里离魔界，只有一线之隔了。
林芳序笑着点了点头。
素棠只当她的记忆又紊乱了，没有放在心上。
符珠的目光落在她手心攥着的明黄符纸上，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这张符箓，你从何得来？”
战乱之后，能遇到一个熟人，素棠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一向说话刻薄的她，声音带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近。
圣洁的古珠缓慢向前飘飞，符珠双手结印，青丝飞扬间，身后清冷的光芒中裹挟了无数银白袖剑虚影，朝明月关涌去。
符珠伸手，将素棠从狭小的废墟缝隙里救了出来。
轰隆的巨响声，越传越远，是裂缝还在不断漫延。
她弯下腰搬这些碎石，林芳序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着。
素棠能在人魔混居的黑水城生存这么久，自然是有几分机敏的，最懂识时务才能活得长久的道理。
当初深受重伤漂流到黑水城的符珠，素棠认为是个麻烦，不愿沾染，所以说话刻薄，更想明哲保身，置身之外。
但现在她见过了符珠有多厉害，态度自然转变，甚至多了丝敬畏，而且她还救了自己，素棠心里又多出一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