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母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感。

    她的身体开始加速再生，却变得有些不受控制，生长的血肉像气球一样肆意膨胀，质地像烂泥一样无法成形。

    远处的无尽之塔突然传出了轰鸣，巴弗梅特的声音如钟声般从穹顶上的破口降下：“这是曾经属于你的力量，而如今你，早已不容于过去的自己。你将自己变成这样的怪物，又如何能算是让‘自己’存续下去呢？”

    就跟蓝龙王一样，早已被灾厄浸染的地母神同样会因此受到逆向的感染。

    和蓝龙王不同在于地母神还有办法抵抗，但也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抗，以自身异化的重生力量重新调律这副早已被异界的能量污染的身躯，这样的消耗竟比从头开始重塑本体还要大。

    她有足够的力量撑过去，令本体重新恢复正常——如果她将那副被灾厄浸染的姿态定义为“正常”的话。

    但如果伽诺恩继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想到这里，在地母神的意识中，绝望第一次压过了求生的希望，掌握生命权柄的神明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她要对抗的并不只是其他六名主神，还有她自己——过去的自己。

    守望者中，她的气息又一次褪色。

    “是时候了！”巴弗梅特的声音在伽诺恩的意识中响起。

    “被缚的灵魂堕落于此，挣扎受难绝无归路。”

    伽诺恩吟诵起属于深渊之主的“誓约”赐福，好几圈深渊的符文开始环绕地母神流转。

    地母神忽然感觉到自己最深处的内在，属于她神格的部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攥紧了。

    那股力量来自于当初她自己立下的誓约，解下诸神之印时深渊之主造出了他毕生最强大的契约束缚了自己和其他诸神，地母神也曾立誓牺牲自己——如若不那样做，已经下定决心的其他诸神必然会强行剥夺她的神格和神力。

    伽诺恩以赐福再次激活了地母神立下的誓约，开启了对她背叛行为的惩戒，而如今，被消耗到极限的地母神已经没有足够的神力加以抵抗了。

    伽诺恩全力催动誓约，深渊的符文枷锁朝着地母神的本体压制过去。

    与此同时，巴弗梅特启动了无尽之塔第六层的神印，伊丝蓓尔诧异地发现明明没有调用术法，神印底下的法阵却亮了起来。

    同时，和塔楼根源法阵相同样样式的纹路也出现在地母神的周围，在誓约力量惩戒作用下，地母神的神性开始被无尽之塔吸取，转移向对应神印，神印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如巴弗梅特之前吩咐的那般，伽诺恩选择借助誓约，直接用无尽之塔的神印完全收回地母神的神性，借此抹除地母神的神格。

    “不！！”地母神全力抵抗，但她和无尽之塔之间的力量平衡已被打破，随着神性的流失，她的抵抗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她忽然变得面目全非，身上显现出血色瘟疫的症状，那些诡异的增生物在她的体表长出。

    于她而言，败局已定。

    “我明白了，巴弗梅特。”被誓约困住的地母神突然高声宣告，“是你赢了……是你们赢了，胜者存续，败者灭亡。既然我已经无路可走，就让我带着主神的尊严而去吧！我愿意履行誓约！！”

    然而她话音刚落，巴弗梅特的声音就在伽诺恩的意识中响起：“不要听她的，她的神格中并不存在所谓尊严和荣耀的概念，这是她的求生手段！”

    “我知道！”伽诺恩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以深渊之主的赐福激活地母神的誓约。

    巴弗梅特受到的背叛，已经揭露了地母神的本质。

    她是生命这个概念神格化的存在，求生的欲望可以说是她绝对无法违背的根源本能，就像一道程序运行的底层逻辑，无论她的想法如何变化，她始终都会以自己生存下来为第一优先级。

    伽诺恩很早就明白，凡人的道德标准不适用巨龙，那自然也不适用于神明。

    就像战神主动牵头主张众神牺牲，并不是说战神有多高尚，只是说这种宁可牺牲自身也要追求的荣耀感是他神格的一部分。

    而地母神背叛誓约，不惜令自己变异成怪物，这并不是说她有多卑劣，而是不惜代价求生正是她的神格。她不会有所“醒悟”，现在的求饶也只是为了阻止他们抹除她的神格。

    她的目的是假意屈从誓约，但恐怕依然会寻找漏洞，伺机抵抗。

    哪怕不考虑她作为神明的根源，以凡人的标准评判，曾经做出过一次背叛，导致无尽之塔被毁的她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神性持续流失，地母神的身体开始逐渐被法阵吸收进去，当她的神性彻底被转移，神格被抹除之际，她自然也会失去对生命躯体的支配权。

    “将我的神格抹除，你们要如何操纵那股神力？”地母神忽然大声质问起来，“你们难道就做得到吗？像他们一样——”

    伽诺恩听到这里忽然心里一惊，一个一直藏在他心中的疑问再次浮现出来。

    诸神结成封印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切都牺牲了，包括他们作为不灭根源的神性，他们强大的神力，还有作为他们意识的神格，现在他们抹除了地母神的神格，又要如何弥补封印的这一部分？

    “做得到。”巴弗梅特以一句平静的应答，然后对伽诺恩认真地说道，“动手吧，我主。”

    片刻的思考，伽诺恩还是持续驱动契约，地母神的本体逐渐被法阵吸收，像是一棵从树木到嫩芽再到种子逆向生长的植物，她的身体迅速萎缩。

    在彻底被吸收之前，她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我创造了你们，却始终没办法真正理解伱们。”

    语毕，她化为一枚胚胎，在法阵上消失不见了。

    随后，出现在这里的根源法阵突然闪耀起耀眼的白光，巴弗梅特开始使用伽诺恩赋予她的传送权限，将无尽之塔传送回原本属于它的位置。

    空间骤然扭曲，白光闪灭，在伽诺恩的视野中，熟悉的高塔拔地而起。

    波纹状的神力以高塔为中心扩散，天空中的裂痕开始缓缓闭合。

    他察觉到根源法阵还在远转，便令自己传送回地窖，他早已将宝藏清扫到地窖的周围，令根源法阵显现，如今他站在根源法阵前，看着它以熟悉的方式运转，在权限书上，【重生】权限正在自动运转。

    胚胎在法阵上显现，随后迅速生长出一副全新的肉体，就仿佛逆转方才地母神被吸收的过程。

    这副新的肉体和先前以正常人类面貌示人的地母神几乎别无二致，只是眼神判若两人，但伽诺恩却认得这张脸和这个眼神。

    “恭喜你复活。”伽诺恩平静地说道。

    “感谢您，我主。”巴弗梅特从容不迫地笑着抬起手，一件长袍顺着无尽之塔的墙体和地板被运送过来，她将长袍往自己身上一披，罩住了自己的身体。

    “伽诺恩，这样的状况……就算是解决了吗？”贞娜疑惑的声音在伽诺恩意识中响起。

    伽诺恩用守望者查看天空，天空中的裂缝已经闭合了，却没有消失。

    “去塔顶吧，我主。”巴弗梅特以平静地口吻说道，“去履行我们最后的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