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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最后一次
    真真假假,黑黑白白。

    毫无疑问,今夜的劫狱便是黄川设下的一个“阴阳局”。

    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子,黄川自是个极有心计的人。

    放眼整个定州,或许除了沈世安之外,便再没人比他更阴险狡诈了。

    甚至沈世安可能也不是对手。

    曾身居宰相高位,沈世安的城府更多在“家国大事”上,玩的是权术,是政治。

    而黄川则更精于算计。

    今夜之事便是他精心设下的“请君入瓮”的圈套。

    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当李平阳走出大牢的那一刻开始,双方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平阳的“出逃”不仅从侧面证实了他便是灵石案的主犯,并且还给了黄川一个将李家一网打尽的理由。

    之前说过,私侵灵石并非是会连坐的大罪。

    所以此前黄川不能直接对李家的其余人怎么样。

    但现在不同了。

    李平阳越狱已是事实,劫狱之人又“供述”出幕后主使乃是李仁和李良。

    如此一来,黄川便可将李家所有人,甚至包括丫鬟仆人,一同丢进大牢。

    不过这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最终要做的,是以这些人为要挟,逼迫李良主动现身。

    你手上有我的罪证,我手上有你的家人。

    不同的是,你的罪证未必能拿我怎么样,但我却可以随时取你全家人的性命。

    这种情况下,黄川认定李良不可能沉得住气。

    而一旦李良现身......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制造一场假的劫狱,给李家扣上真的罪名,再用这真的罪名杀人,最终掩盖真的证据。

    九真一假,这就是阴阳局的可怕之处。

    不管事后有多少人怀疑,大概率都无法找到纰漏。

    因为除了这场劫狱之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不。

    应该说就连这场劫狱也是“真的”。

    哪怕身为“主使”的李仁,在一刻钟前还对此一无所知。

    “砰!”

    房门推开,当五花大绑、浑身湿漉漉的李平阳被人推进屋中时,同样五花大绑、早已在这里被关了半个多时辰的李仁瞬间目瞪口呆。

    “不是,爹,你咋来了??”

    瞪大眼睛,他艰难支起身子,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是在大牢里关着么?”

    “唉......”

    可能是刚才受了些拳脚,李平阳此刻有些虚弱。

    他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黄川算计了,自然也很清楚李仁对劫狱之事一定一无所知。

    绝望之余,他没心情给李仁解释什么,便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李仁倒是不依不饶,仍在瞪着眼追问:

    “爹,你说话啊!”

    “我不过跟郭香兰私通了几次,通奸罪顶多也就是发配充军。”

    “黄川他把你从牢里弄过来干什么?”

    “......”

    李平阳:“???”

    ......

    ......

    沈府,北侧独院。

    “唔唔唔!”

    就在李平阳跟李仁大眼瞪小眼的同时,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沈清弦则正惊恐万分的盯着面前的“贼人”,小脸一片煞白。

    “沈姑娘,是我!”

    压低声音,李良死死捂住沈清弦的嘴,甩掉斗笠:“李良!”

    “......唔???”

    看清李良的脸后,沈清弦先是一愣,紧接着双手立马护在胸前,眼神也变得十分警惕。

    靠,你丫想什么呢。

    李良深吸一口气,沉声再说:“沈姑娘,你别误会。”

    “我来是有事想要求你帮忙,绝无别的意思。”

    “此事事关我李家存亡,我迫不得已才来找你,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不会逼你答应我,只希望等会儿我松手后你莫要喊叫。”

    “可以么?”

    语速很快、很急,李良此刻就跟个“水鬼”一样,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了,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

    但那眼神和语气却是无法伪装的真诚。

    他现在应该真的很需要我......一个念头闪过沈清弦脑海,令她竟下意识的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刚点完头她就后悔了。

    大半夜的冒雨来找我,还是偷偷溜进来的,一猜就是很棘手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点头!

    就应该立刻叫侍卫来将他赶走才对!

    不!应该打一顿!!

    沈清弦的羞怒来的后知后觉。

    她咬了咬嘴唇,打算等李良松手之后就立马喊人。

    不过当后者真的缓缓将手松开之时,“来人”二字却又怎么也没能喊出口。

    “......”

    死死盯着李良,嘴唇几度张合。

    足足过了数息,沈清弦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狠不下心了,这才故作凶狠的一把将李良推远了一些。

    “你不要看!”

    “先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

    “轰隆隆!”

    雨越下越大,夜风推撞窗户发出哐哐声响,如江河倒倾的雨帘模糊了天地,令屋中唯一一盏烛火显得格外孤单。

    很快,穿好衣服的沈清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当然了,她刚刚并非啥也没穿,身上还有穿着亵衣的。

    只不过现如今在外又多套了一件长裙而已。

    “你......”

    举着烛灯走到李良面前,她冷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为何侍卫没有发现你?”

    “我翻墙进来的,今夜雨大,你府上侍卫都不愿淋雨。”

    李良快速回答:“还有,你卧房的窗户没插拴。”

    “谁、谁知道会有人竟如淫贼一样翻窗......”

    沈清弦红着脸瞪了李良一眼。

    她本来还想再多骂几句的,但看到后者心急如焚的表情时,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小声嘟囔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查几样事!”

    李良早就等不及了,立马说道:“灵石案出了变故,我确定我爹和我大哥已经出事了!”

    “但我眼下不能露面,便想请你帮我查一查今夜定州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尤其是水镜楼和州衙......”

    很快,李良就噼里啪啦说完了自己的请求。

    他清楚以沈家的能量,想要查这些十分简单。

    但他不确定沈清弦肯不肯帮忙。

    毕竟从沈清弦和沈世安两人此前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想过多掺和进这桩案子当中。

    若作为一个旁观者,李良完全认同沈家的选择。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桩费力不讨好的事。

    李家又不是什么大世家,即便李平阳能活下来,也给不了沈家什么等价的报答。

    但得罪了黄川却是实打实的损失。

    因此,李良能理解。

    可问题是他并非一个旁观者,而是与李平阳和李仁“生死与共”的当事人。

    所以还没等沈清弦开口,他就已经想好了被拒绝之后自己该说点什么,怎样才能再争取一下。

    然而这些话却并未派的上用场。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看着李良,片刻后,沈清弦只问了一个问题。

    李良愣了一下,回答的稍有些慢。

    “因为我没有太多信得过的朋友......”

    这句话是实话。

    前主虽说有不少朋友,但大都无法托付这么重大的事情。

    而能够信任的那寥寥几人,则并不具备沈清弦的能力。

    就像宋迟盈,李良倒是相信她不会出卖自己。

    可她只不过一介乐妓,哪里会有能在短时间内查明这么多事的手段。

    说白了,结合“信任”和“实力”两点,沈清弦就是唯一的人选。

    “所以我是其中之一么?”

    沈清弦轻轻攥住衣角,小声补充:“你信任的朋友之一。”

    “是。”

    李良立刻点头:“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好。”

    站起身,沈清弦背过身子,不再去看李良。

    “我答应你。”

    “我现在就派人去查,最晚一个时辰应当便可查出结果。”

    “不过事先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你知道的,你们与黄川的恩怨本就跟我沈家无关,我没有理由总是帮你。”

    “......”

    “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