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骁衍沉默，容老太太在容兆先被赶走后，就回了房间。

    他能看出，她对容兆先还有不舍。但再怎么不舍，他也不会心软。

    不对容兆先心软，不表示他能对容老太太二次失去儿子的处境无动于衷。

    若是从来不曾有希望，自然不会再失望。

    明知道儿子还活着，却又把赶走，当对方死了。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程星回也能理解他此时内心的纠结。

    她坐直了身体，和他对视，看着昏暗灯光下容骁衍的眼神。

    “容骁衍，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

    “你看程子荣，其实，我也曾经在他身上感受过温情。我小的时候，他也曾经是个好父亲。不管这样的好，是基于什么。但我确实曾经在他身上感受过父爱。”【1】

    【6】

    【6】

    【小】

    【说】

    正是因为感受过，所以当知道对方的背叛时，才会更难以接受。

    从来能伤你的，只有你爱的人。

    若是真的从来不曾在意，别人又怎么伤得了你？

    “他背叛我妈，我当时只是怪他，却没有恨他。我知道，这个世界，想找一个对女人从一而终的男人太难。他想把聂家敏娶进来，我恨他，但心里对他也还抱着期待，我想他就算是不喜欢我妈，但对我们应该还会是有父爱的。”

    “直到，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向他求助，他说，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说明你有问题。”

    程星回说到这时，嗤笑一声。

    受害者有罪论，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令人恶心。

    “我找了他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呢？他开始算计我妈留给我和星逸的财产。他把一个女人对他全部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这还不够，他还要把我和我弟弟拥有的也全部夺去。”

    “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恨他了。非常非常恨。在我心里，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这些事，她以前和容骁衍曾经说过。

    “容骁衍。你不要有负担。当他选择抛弃你和妈妈，选择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时，就应该能想到这样的结果。这不是你的错。”

    容骁衍没说话，道理都懂。但割舍依然会痛。

    他将脸埋进程星回的颈窝，声音很轻，要不是程星回靠得近，几乎就要听不清。

    “我恨他。”

    “恨吧。”

    恨是正常的，不恨才是不正常的。

    容骁衍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程星回双手放在他的后背，就像当初抱着刚出生的两个孩子一样。

    ＊＊＊

    “天啊，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容兆先被赶出容家时，浑身是血。他连路都走不动，最后是一辆经过的出租车将他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容兆先没有去看伤口，直接回了病房。

    看到满身是血的容兆先时，丁依美差点没尖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谁打的你？”

    “爸，你没事吧？”

    赵欣钰也是满脸急切，她第一时间跑出去找医生。

    容兆先没有阻止，他是真的很痛。

    医生来了，做完检查后说都是皮外伤，不严重。

    “怎么可能不严重？这都流血了？怎么也要照个片，看看是不是骨头被打断了吧？”

    “不用了。”

    在医生给自己上好药之后，容兆先摆了摆手。

    “谢谢医生，我没事了。”

    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妈，下手的时候看着狠，还是留了余地的。

    “宣哥。”丁依美一脸心疼，不顾自己也还病着，也要扶容兆先躺下：“是不是你妈打的？”

    容兆先没反驳，丁依美也知道，敢对他动手的不作第二人想。

    目光落在容兆先脸上，那还有两个五指印。

    “老太太太狠了，打了身上不够还要打脸。”

    容兆先不语，丁依美却忍不住关心起了另一件事。

    “宣哥，你妈她怎么说？”

    容兆先很疲惫，也很伤心。

    当初确实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亲妈和亲儿子绝情成那样，是他没想过的。

    “没机会了。”

    扔下这四个字，容兆先就不想多说话了。

    丁依美眼神一暗，什么叫没机会了？

    “宣哥？什么叫没机会了？你妈不肯原谅你？”

    “是。他说以后，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老太太怎么可以这样？”

    丁依美急了，如果容老太太不认容兆先，那赵欣钰怎么办？

    “你，你没求她吗？宣哥，你有没有跪下来救她？”

    “我求了，我也跪了，我身上的伤就是因为我跪在那被我妈打的。”

    容兆先不想说的，太丢脸了。可是眼下这个是事实。

    “够了，我饿了，我出去吃点东西。你们想吃什么？我呆会给你们带回来。”

    他这样，丁依美不敢再开口。看着容兆先撑着身体离开，她没有阻拦。

    “妈，怎么办？”

    丁依美还能强装镇定，可是赵欣钰却是完全镇定不起来。

    “奶奶不认爸爸，还会认我吗？”

    丁依美心里也很慌，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预计。

    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不过——

    “阿钰，明天让你爸给你找个学校，你先回去上课。”

    “可是——”

    “你听我说。你成绩一向很好。等你考个好成绩，用实力向你奶奶证明，你很优秀。那样你还有一丝机会。”

    赵欣钰想说，就算她考了好成绩，可是爸爸都进不了容家大门，难道她能进？

    “妈，我其实不能认祖归宗没什么。可是你的病不能再拖了。要是没有容家帮忙，找不到肺源怎么办？”

    “我问过医生了，保守治疗，我还能拖上一段时间。你先不要管我。眼下你也帮不上我的忙。你能做的就是自己尽力做好。到时候争取让老太太对你刮目相看。让她主动来认你。

    赵欣钰只能点头：“那，爸爸呢？”

    “等他明天给你办好转学的手续后，我会让他再去求你奶奶的。”

    一次不行，就多求几次，就不信老太太不心软。

    “好。”

    她说得笃定，让赵欣钰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没关系，爸爸很厉害，妈妈也很厉害。他们一定会解决的。

    等容兆先为母女两带了午饭回来，发现两人已经不追问他容家发生的事。

    容兆先松了口气，听到丁依美说让他给女儿找好学校时，他想也不想的答应了。